半個時辰后,謝云展辭別楚明又回到了皇宮,一直來到養心殿外。
昨日四皇子帶府軍前衛宮,尸橫遍地,直到現在,乾清門與乾清宮一帶地面上的跡還沒清洗干凈,空氣中揮之不去的腥味,皇帝便干脆將寢宮移至養心殿。
遠遠地,謝云展就看到外祖父蕭憲與換了青直裰的蕭無咎被高公公領進了殿中,腳下的步伐頓住,眼眸鷙。
對他來說,外祖父只是一個對晚輩十分慈親和的長輩。
倒是他低估了外祖父。
外祖父能把這樣一個藏了十九年,這份忍耐,這份心計,絕非常人可比。
思緒間,前方的尤小公公他這邊走來,他本以為對方是來找他的,不想,尤小公公的視線越過他,向了后方的人,揖了揖手。
“王爺,白側妃,世子爺。”
這下,就算不回頭,謝云展也知道來者是何人了。
鎮南王、白側妃以及顧湛三人很快自謝云展邊走過,三人全都著養心殿方向,看也沒看他一眼。
尤小公公客氣地說道:“王爺,蕭尚書有話與皇上說,還請王爺先到偏殿稍候。”
“蕭憲終于舍得現了?”鎮南王不掩譏誚地說道。
“……”尤小公公只尷尬地笑。
不只是鎮南王,連皇帝也懷疑蕭尚書昨兒是故意躲到城外去。
“還是請尤小公公去通傳一聲吧。”這時,白側妃語氣溫地說道,“哎,蕭尚書怕是對王爺有些誤會,才會將二公子藏了十九年。”
“擇日不如撞日,干脆大伙兒一起在前說清楚,也免得猜來疑去,如鯁在。”
鎮南王原本不想帶白側妃進宮的,但非要跟來,就由著了——畢竟是世子的生母,也是蕭無咎的庶母,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
鎮南王也覺得白氏這話有理,便對尤小公公道:“你去通稟吧。”
尤小公公不敢拒絕鎮南王,轉就進了養心殿。
掀起門簾一角,只聽里間傳來蕭尚書沉重抑的聲音:
“……當年,尉遲王妃邊的母抱著這孩子來找老臣時,老臣原也想告訴鎮南王的,但那會兒鎮南王忙著平,不在京城,王府里是白側妃做主。”
“恕老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臣實在不敢把這麼個還沒滿月的孩子給一個妾室。”
蕭憲這麼一說,皇帝也想了起來。
十九年前,譽王聯合齊國公宮,懷胎九月的尉遲王妃生死不明,皇叔悲痛不已,一夜之間烏發半白,誓要剿滅所有謀逆叛黨,連著一個月奔波在外,四平,幾乎是三過王府而不。
“那事后呢?”皇帝沒好氣地質問蕭憲,覺得這老狐貍本就是避重就輕。
“就算一開始不好說,那后頭十九年,你在作甚?”
皇帝了酸的眉心,昨晚他只躺下瞇了不到一個時辰而已,就被噩夢驚醒,之后他就忙著善后,見薛寂,見紀綱,見朝臣史,見皇后與太醫……
養心殿的人一波波地來,一波波地走,說的話太多,皇帝此刻的聲音都有些喑啞了。
“老臣也難啊。”蕭憲做出無奈的樣子,長嘆道,“冷靜下來,老臣發現除了母與那塊玉佩,無咎上本沒有任何憑證可以證明他是鎮南王與王妃的嫡子。”
“若是王爺不認,若是宗室說老臣意圖混淆宗室脈,那又讓這孩子如何自?”
皇帝還想說什麼,卻聽沉默良久的蕭無咎說了進屋后的第一句話:
“我六歲時,父親就告訴了我關于我的世……是我不想回鎮南王府。”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一道焦急張的聲音:“白側妃,請等等……容小人先進去通稟。”
“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的。”另一道音溫和又堅定,“若是皇上怪罪,我愿領罰。”
門簾被掀起,白側妃像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著親王側妃大妝,一的錦華服,珠寶氣,步履間,帶起一陣清雅的香風。
“皇上恕罪。”白側妃不管不顧地跪在了前,子立時矮了眾人一截。
“妾方才恰好聽到了二公子的話,實在忍不住……”
“當年二公子只是個六歲的孩子,賭氣也是難免,可蕭尚書……你怎麼能由著一個孩子胡來呢?”
跪在地上的白側妃轉而面向了蕭憲,語氣雖溫婉,卻難掩其中的質問之意。
話語間,鎮南王與顧湛父子也從外頭走了進來。
“妾只要一想到王爺與二公子父子十九年不得相認,就心疼啊……蕭尚書,你怎麼忍心呢?”白側妃出一方帕子,了眼角,眼圈迅速地紅了。
連皇帝都出幾分容之,覺得這白氏難得說了幾句人話。
白側妃鄭重地對著皇帝磕了個頭,子跪伏在地,語氣一派凜然:
“皇上,妾知道二公子的心結。二公子是王妃之子,本該是鎮南王府的繼承人,犬子甘愿退位讓賢,還請皇上封二公子為世子以王妃在天之靈。”
“母妃!”顧湛比皇帝還要震驚,不可置信地驚呼出聲,表中難掩怨懟之。
他就知道,母妃若是知道王妃有嫡子,十有八九會他退位讓賢。
母妃好狠的心啊!
“胡鬧!”
皇帝還未出聲,鎮南王已然厲聲斥道,“世子關乎南疆民心、軍心,是你一個婦道人家說罷黜,就能罷黜的嗎?!”
白側妃抬起頭,額頭磕得微紅,兩行清淚滾滾而下,不知所措道:“可是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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