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云展飛快地在腦子里整理著那些零碎的線索。

在極短的時間，推導出了一個結論，決定賭一把——

“微臣斗膽猜測，鎮南王世子與微臣一樣，也發現蕭無咎的世有疑。”

說著，謝云展轉頭看向了顧湛，接著道：“蕭無咎他很有可能是尉遲王妃遇害前誕下的孩子……”

謝云展地盯著顧湛的眼眸，見他的瞳孔翕了一下，心里有了十的把握。

這場博弈的第一局，他賭對了。

他手頭并沒有證明蕭無咎是鎮南王嫡子的直接證據，但顧湛應該有。

他倆既是為了同一個目的站在這里，那麼他們便是同一個陣營的隊友。

二人皆是維持著抱拳的姿態，低垂著頭。

書房，一時寂靜無聲。

片刻后，皇帝威儀的聲音自二人前方響起：

“你們倆都說蕭無咎是尉遲王妃留下的哀子，有何憑證？”

“朕總不能因為你們空口白話的幾句話，就把蕭憲招來，質問他為什麼要替皇叔養兒子吧？”

“顧湛，你先說。”

皇帝面無表地拿起案頭的折扇，指向了顧湛。

顧湛便從袖中掏出了一個掌大小的紫檀木匣子，打開后，出匣子中摔兩半的白玉環佩。

雙手奉上。

“皇上，這塊云龍環佩是皇祖母贈與臣的滿月禮，上個月不慎在書房摔壞了，當時尤小公公也在。”

尤小公公也記得這件事，就道：“就是二月十五那日，小國舅來找您告狀，說蕭探花打了一頓……”

“那日顧世子恰好來面圣，在進屋前，那塊環佩摔了兩半。”

說著，尤小公公的表有些復雜。

關于那一天的記憶，一點點地被喚起：

當時蕭探花與顧世子恰好錯而過，環佩莫名就從顧世子上掉了下來，那會兒，所有人都覺得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但現在再想來，連他都覺得是蹊蹺。

那個裝著碎環佩的木匣子便被尤小公公奉到了皇帝手邊。

皇帝掃了一眼，立即就想了起來，這環佩他也有一塊。

于是，吩咐高公公道：“高廉，你去把朕的那塊找出來。”

高公公表復雜地躬領命。

顧湛接著道：“皇祖母在世時，曾親口與臣說過，這環佩只有三塊，第一塊給了皇上，第二塊給了臣。”

“而第三塊給了當年懷胎九月的尉遲王妃。”

“前幾日，臣偶然在定遠侯府的楚大小姐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云龍環佩……乃是蕭無咎贈與未婚妻的定之。”

顧湛眸微閃，瞞下了明珠的存在。

聽到這里，謝云展暗暗地松了口氣，心又定了幾分。

他原也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太過大膽。

但“十日之約”已過大半，錦衛這邊對于景愈的下落卻依然沒一點線索，過去這幾日，京中不斷有西勒人被刺殺，疑點太多，反而分散了錦衛的兵力。

再這麼下去，就算皇帝再給十天，也無濟于事。

謝云展猶豫了三日，又搜集了一些間接的證據，這才決定鋌而走險，打外祖父與蕭無咎一個措手不及。

皇帝將匣子中的半塊環佩拿了起來，在指間隨意地挲著，原本看不出喜怒的面容驟然變得冷峻。

書房的空氣也跟著一變，平添了三分森然的寒意，讓尤小公公打了個寒，噤若寒蟬。

迎上皇帝銳利的目，謝云展道：“皇上，據臣的外祖母所言，蕭無咎是臣的外祖父‘十九年前’的一個夜晚自外頭抱回來的外室子，被記在了外祖父的妾室葉氏的名下。蕭府上下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生母。”

“臣從前就奇怪，外祖父素來潔自好，不好，也從不留青樓煙花之地，怎麼會在外頭蓄養外室……”

謝云展手頭還有很多零散的線索：

比如，蕭尚書與尉遲王妃看似素無往來，實際上，兩人都是豫州上林城人，當年為外祖父與外祖母保之人便是尉遲王妃的舅母。

比如，蕭無咎在景愈被劫走后兩天回京，遇上自己時，不由分說就將自己踢下了馬——之前，他以為蕭無咎是為了，如今想來怕是因為劫囚那日被錦衛追擊，憋著一口氣。

比如三月十五，西勒三王子拓跋嵬在西郊被行刺后不久，蕭無咎出現在京兆府的大門口——從西郊驛館到京兆府騎馬最多也就是半個多時辰。

……

從前，不過是沒人懷疑蕭無咎而已，其實蕭無咎的上是疑點。

謝云展凝著皇帝，又道：“還請皇上宣臣的外祖父對質，蕭無咎的生母到底是否尉遲王妃，一問便見分曉。”

謝云展篤定，外祖父不敢為了蕭無咎欺君罔上。

外祖父可以不顧他自己的命安危，卻不能拿蕭氏三代數十人的命與前途去賭。

“咯噔”一聲。

皇帝毫無預警地昂然起。

因為起得太急，撞到了后的椅子，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皇帝突然想起萬壽節后，薛寂曾對他稟過，鎮南王請了蕭憲喝酒。

皇叔是不是在萬壽節第一次見到蕭無咎的那一刻，就認出了他？！

對了，殿試那日，皇叔還去找了……

這一瞬，皇帝心中狂氣發作。

皇叔、大長公主、蕭憲，還有蕭無咎，都辜負了他，背叛了他的信任。

景家通敵叛國，罪不可恕。

他最信任的這些人竟然敢在天子腳下劫囚，庇護朝廷欽犯！！

那種被人欺瞞與違逆的憤慨在皇帝心頭猶如野火般恣意燃燒，蔓延。

皇帝的臉都發青了，一陣煩躁，在書房走來走去。

猶如一頭困，滿的兇狠冷酷，急發泄什麼。

忽然，皇帝駐足，轉過頭，對著低眉順眼的尤小公公吩咐道：

“宣鎮南王、蕭憲、蕭無咎即刻覲見。”

“再宣大長公主，禮親王，禮親王妃，靖王太妃……”

皇帝隨后又報了一連串的名字，個個都是宗室王親。

外頭夕一點點地落下，將書房映一片晃眼的金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