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勤出現在這里意味著什麼？

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了顧湛的心中。

顧湛一瞬不瞬地盯著素問堂里的張守勤，雙眸中迸虎狼般的戾芒。

“爺，”小廝敏捷地鉆進了車廂里，蹲在顧湛邊說，“張公公在這里，難道說王爺也知道第三塊環佩的存在？”

“是啊。父王定是知道了。”顧湛輕聲道，“還特意來照顧的生意呢。”

“父王獨獨瞞著我，怕是防著我呢？”

“難道我的心眼就這麼小，連個妹妹也容不下？！”

顧湛狠狠地放下了窗簾，冷冷地下令道：“走，回王府。”

“樂川，你去調查一下素問堂的那個東家。”

馬車再次駛，漸行漸遠。

無論是車夫，還是小廝樂川，都沒注意到后方不遠有個鬼鬼祟祟的影躲在一條狹窄的胡同里，探頭著馬車離開的方向。

對于顧湛來說，這注定是不平靜的一晚。

回了侯府后，他依然心神不寧，幾乎一個晚上沒合眼，輾轉反側。

到了次日一早，顧湛又一次來到了藥行街，出現在了素問堂正對面的云鼎茶樓。

他自二樓的臨街雅座，俯視著素問堂，耳邊聽著小廝樂川的稟報——

“爺，素問堂的東家是定遠侯府的大小姐，才及笄之年。”

“這素問堂是楚大小姐已經過世的生母陸夫人留下的嫁妝，上個月才剛由楚大小姐接手。”

“爺，楚大小姐的年紀對不上啊……”

王妃生的郡主應該有十九歲了。

楚大小姐絕對不可能是郡主。

說話間，主仆倆便瞧見一輛青篷馬車停在了素問堂的大門口，馬車上走下一個著胭脂襦的，韶華之年的無需釵環妝點，已是明艷不可方。

顧湛也曾在萬壽宴上見過楚明鳶，對這位定遠侯府的大小姐有幾分印象。

樂川的目下移，落在楚明鳶腰側的大紅纓絡編的步上，嘀咕道：“楚大小姐上沒有戴那塊云龍環佩啊。”

“爺，要不要讓夫人過來認一認人？”

“不必。”顧湛揮了揮手，沉聲道，“既然張守勤出現在這里，那明珠必然沒看錯……”

就算楚明鳶不是王妃誕下的孩子，兩者之間也必然有所聯系，所以才會拿到那塊云龍環佩。

顧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楚明鳶，視線似是穿過看著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自言自語地說道：

“魚潛在淵……淵深識魚樂。”

“當年孩子還沒出生，父王與王妃就給‘他’取好了名字，若是男孩，就顧淵；若是孩就顧識魚。”

“‘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這名字是太皇太后給我取的，希我能快樂。”

“顧淵？呵，父王對本世子這個弟弟還真是寄予了厚，你說是不是？”

“……”樂川咽了咽口水，本不敢搭腔，頭往下低了一些。

顧湛也不需要他的回應。

這一刻，他心里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

“原來王妃還給本世子生了一個弟弟。”

正因為此，父王才會瞞著他。

顧湛的眼底夾雜著深切的、難以平復的憤懣以及悲涼。

這些年，為了讓父王滿意，為了令軍中信服，他必須拼盡全力，才坐穩了世子位。

仿佛一個跋山涉水幾十年的旅人，眼看著就要登頂，鎮南王之位離他只有一步之遙。

可現在，他突然發現前方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深淵。

“顧淵”的存在就是那道“深淵”。

顧淵是嫡子，而他顧湛只是庶長子。

皇帝因為母妃遷怒了他，若是皇帝得知尉遲王妃的兒子還活著的話，那麼自己的地位怕是岌岌可危……

顧湛的眼神一點點地變得鷙。

他霍地起，大步流星地朝雅座外走去，“蹬蹬蹬”地踩著樓梯下了樓。

樂川連忙跟了上去，隨主子穿過了茶樓喧鬧的大堂。

“楚大小姐。”

剛邁素問堂大門的楚明鳶突然被一道陌生的男音喚住了。

轉頭看去，便見鎮南王世子顧湛自街對面的云鼎茶樓走出，手里還拿著一把潑墨山水圖的折扇，一搖一晃的。

“世子爺？”楚明鳶挑了下眉梢，微微地笑，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對這一家子，實在是沒啥好。

無論是那位自以為是的鎮南王，還是莫名其妙的白側妃婆媳，都令覺得不適。

顧湛停在了素問堂的大門口，朗然一笑：“冒昧喚住小姐倒是本世子失禮了。”

“本世子無意間看到張公公代父王來素問堂配藥，擔心父王的康健，這才冒昧攔下小姐，想問問父王的病。”

顧湛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楚明鳶的表變化，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

“張公公？”楚明鳶轉頭素問堂的伙計，“張公公來過嗎？”

一點也不想摻和到王府的家務事中，小臉上做出恰到好的疑表。

伙計是真不知道，茫然地搖了搖頭：“公公是太監？小的還從未見過宮里的太監呢。”

一時間，連顧湛也拿不住楚明鳶是在裝傻，還是真不知道。

他又道：“這些年父王的足痹之癥每況愈下，南疆安危系于父王一，茲事大，小姐別怪本世子冒昧。”

“不如還是……”

顧湛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后方一道輕佻的男音打斷了：“咦？這不是楚大小姐嗎？”

伴著一陣馬匹的嘶鳴聲以及馬蹄聲。

顧湛的小廝樂川先看到了馬上來人，低低地喊了聲：“小國舅？”

一匹矯健的白馬上，一錦華服的袁瀚居高臨下地看著楚明鳶以及顧湛，角掛著一貫輕浮的笑，又著幾分冷。

楚明鳶與蕭無咎讓他在宜春園出了大丑，還把謝云嵐強塞給了他，這仇他記下了！

袁瀚拉了拉韁繩，惡意地嗤笑道：“楚大小姐還真是會招蜂引蝶，邊總缺不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