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徑直往太夫人那邊走著,儀態優雅,可腳下的步伐卻不慢。
也不與旁人說話,只對太夫人說:“阿婉是我的兒,阿隨的生母,上有母,下有子,也用不著旁人為哭喪。”
“我想開棺,大姑你想來沒意見吧?”
姜老夫人是大姜氏的娘家人,又是生母,自是有資格提出為兒開棺驗尸的。
也不待太夫人有所回應,姜老夫人就自顧自地對墳坑里的那兩個親衛吩咐道:
“速速開棺!”
的氣勢全然把楚太夫人給了下去。
兩個親衛瞬間有了底氣,再不遲疑,繼續撬起棺材釘,接著合力推開厚重的棺材板……
在場侯府眷以及姜家眷哪里見識過這景,大都轉頭移開了目。
楚明也回過神來,眼神復雜地著姜老夫人與楚隨。
此時方知楚隨為何拖了一日,今早才來千柏林掘墓,原來他早就派人去冀州請了姜家人為他撐腰。
開棺一事,已勢不可擋。
楚明疲憊地閉了閉眼,覺仿佛上了公堂的人犯般,只等著最后的宣判。
“阿翊,”楚明鳶則定定地看著姜老夫人,“這位姜老夫人倒是個恩怨分明之人。”
上輩子,只是遠遠地見過這位姜老夫人一面,不算相識,此刻看如此做派,不由生了敬佩之心。
“那確實。”楚翊微微點頭。
他曾經當過十幾年的姜家外孫,對于這位姜老夫人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楚翊將在姐姐耳邊,小聲地與咬耳朵:
“姐,咱祖母在侯府是高高在上的老封君,你可知,老人家本不敢在的大嫂姜老夫人面前大聲說一句話。”
“我從前在姜家時曾聽那些仆婦私下議論過,祖母是幺,雙親早逝,是由長嫂帶大的,也因此,姜老夫人很是鎮得住祖母。”
楚翊絮絮叨叨地與他姐說了一通八卦。
比如,姜氏是書香門第,楚太夫人嫁侯府,的確尊貴,但姜老夫人的出遠高于姜氏——姓謝,王謝之家的謝,是綿延三百年的簪纓世家,謝家名士輩出。
姜老夫人和其夫姜崇一生舉案齊眉,誕下了兩個嫡子,且都是兩榜進士,耀了姜氏門楣,是宗婦。
太夫人敢罵陸老夫人是魯無禮的莽婦,罵陸家是泥子出,卻在這個長嫂面前直不起腰板,擺不出侯府老封君的派頭。
再比如,當年姜老夫人其實不贊同再嫁一個姜氏進侯府,偏二房出的姜嫵上趕著湊到了堂姐夫跟前……
楚明鳶一邊聽,一邊在心里慨:這的確是一出彩絕倫的“好戲”啊!
心里決定回頭就給蕭無咎送一包五香瓜子,可憐他不能跟著過來一起看戲。
隨著“咚”的一聲,棺材蓋徹底被移開了。
楚太夫人本不敢探頭去看那棺槨,而楚隨沒有一一毫的遲疑,一眼就準確地將目投向了棺槨里面。
他的瞳孔在下急速地收了一個點。
臉上涌著異常強烈的表,混雜著悲痛、震驚以及仇恨等等。
片刻后,他閉了閉眼,吩咐親衛道:“合上棺槨吧。”
楚敬之也大著膽子湊過去看,卻是被嚇了一跳,踉蹌地摔在了滿是黃土的地面上,臉刷白。
長隨一邊喊著“侯爺”,一邊去扶楚敬之起。
其他人驚疑不定地面面相覷,這時,就聽楚隨字字鏗鏘地又道:“來人,速將棺槨抬去京兆府,本世子要親自去京兆府為亡母擊鼓鳴冤!”
此言一出,眾人也就不必再問,更不必去看大姜氏的尸骨了。
答案顯而易見,大姜氏的死因有異,是被人毒害而亡。
周圍瞬間又鼓噪了起來。
楚明力地坐倒在地,連肩膀也無力地耷拉下去。
心里有一道聲音在嘶吼著:完了!全完了!
姜姨娘毒殺了賴三更的事未必沒有破局之法,最多就推給王嬤嬤。
可大姜氏的死,就沒那麼容易推搪了。
姜家長房與二房本就不和,這一次,姜老夫人怕是不惜與楚家撕破臉,也會追究到底!
該怎麼辦?
“啪!”
一陣響亮刺耳的掌摑聲響起,令得滿園寂然。
“大嫂,你打我?!”
楚太夫人幾乎被打懵了,皺紋遍布的老臉上浮現一枚清晰的掌印。
是侯府的老封君,是有朝廷誥命在的,自上頭的婆母辭世后,還從未有人敢對疾言厲,更別說是對手了!
姜老夫人的回應是,又抬手往這小姑子的臉上,“啪”地再了一掌。
“當年是你回姜家,跪下求我,把阿婉嫁給楚敬之,說會好好照顧阿婉!你是怎麼照顧的?!”
“我好好的一個兒,才二十二歲,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你們楚家!”
“我今天沒要你半條命,還是看在你是姜氏的份上!”
姜老夫人一臉悲憤,凌厲的目似是釘在了楚太夫人臉上,氣勢驚人。
楚明鳶看著這一幕,一時恍然,眼角略有些發酸。
這一刻,與前世的自己和解了。
當時,陸家已經覆滅,只有孤獨地站在這座墓園里,面對著娘親的棺槨,被眾人指責,辱罵,說對亡母大不敬,是個不孝……讓恨不得挖個地鉆進去。
若是陸家人那會兒還在的話,的外祖母與外祖父也會像姜老夫人一般站在這邊吧。
也只是想為娘親之死求個真相而已。
今天為枉死的大姜氏昭雪,也算是了結了前世的一樁因果。
外祖母說,娘親是個不拘小節、爽朗俠氣之人。
娘親在天有靈,應該會原諒自己這不孝曾在死后十幾年還要驚擾了的安眠吧?
楚明鳶緩緩地轉過,不著痕跡地指腹了酸的眼角,
不忘喊上楚翊:“阿翊,我們走吧。”
只是轉瞬間,楚明鳶口那洶涌滾燙如巖漿的緒便冷卻了下來,思緒清明。
不惜多等了半個月,人總算是到齊了。
接下來,和阿翊該從這位好祖母和叔父的手里,把該屬于他們的東西盡數,不,是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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