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畫屏的大哥劉大全今早去了四方賭坊。”

“春闈將即，四方賭坊開了賭局，賭的殿試頭三甲。”

“劉大全將五千兩押在了王照鄰上，賭他是今年的狀元。”

一大早，在侯府的馬車上，碧云將這件事稟了楚明鳶，語氣復雜。

“五千兩？”楚明鳶輕輕揚眉，自語，“這該是楚明上所有的現銀了。”

“可知道賠率是多？”

碧云想了想：“一賠二吧。”

“二小姐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難道就這麼肯定這位王解元是狀元之才？”

楚明的確是很肯定。楚明鳶心道。

姿態慵懶地倚在馬車的廂壁上，心中有了一個主意。

馬車很快抵達了清凈寺附近的一間道觀。

道觀上，掛著一個陳舊的匾額，寫著“青蓮觀”三個大字。

本來打算與蕭無咎約在清凈寺，但蕭無咎又把地點改到了青蓮觀，說他最近寄住在這里。

朝廷員進京述職時，不乏寄住在寺廟、道觀的，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只不過，這些員往往在京城沒有府邸。

問題是，蕭家的宅邸就在京城，還是今上賜給蕭尚書的。

碧云看著油漆斑駁的道觀大門，小聲說：

“大小姐，看來蕭探花與蕭老夫人確有齟齬……”

碧云突然擔心起了自家小姐，嫡母與庶子本就是天然的敵人，以后小姐作為兒媳，夾在這兩人中間，怕是難免會被遷怒。

楚明鳶表平靜，藏在袖中的手指蜷曲了一下，想起從前那位婆母。

謝云展的母親與那位蕭老夫人可是親母。

“吱呀”一聲。

道觀的大門被打開，門里鉆出一個圓滾滾的腦袋。

四五歲的小團子穿青道袍，頭頂扎了一個丸子頭，紅齒白，漂亮得像觀音座下的子，邊還跟著一只異瞳的長三花貓。

“這位是楚善信嗎？”

小道抬眼看著門外的楚明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亮。

他急急地邁出門檻，卻被那高高的門檻絆了一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滾出來……

“小心。”

楚明鳶眼明手快地把三頭的小道給扶住了，而旁邊的三花貓事不關己地一邊爪子，一邊冷眼看著。

待那小團子站穩了，楚明鳶才松了手。

小道拍了拍口，激地看著楚明鳶，一不小心就打了個瓢：“謝謝嬸……善信。”

“里邊請。”

“蕭善信讓小道先帶楚善信在觀中隨便走走，他隨后就到。”

這道觀從外頭看著小，里頭卻有種別有天之。

綠樹蔭，格局清幽雅致。

小道先帶著楚明鳶去了三清殿上香，又領著在觀各溜達了半圈，那只漂亮干凈的三花貓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還偶爾用腮幫子蹭一蹭的擺，很是親人。

觀除了，沒見別的香客，只在一偏僻的法堂看到一個發須雪白的老道閉目盤地在團上打坐。

閑逛了一盞茶，走過一亭子時，亭子里傳出一道沙啞平和的音住了：

“小丫頭，你會下棋嗎？”

楚明鳶駐足，循聲去。

亭中，一個年逾半百的青冠悠閑地坐在一把木質椅上，花白的頭發梳了道士的發髻，只簪了一支如意紋木簪。

的眼尾與角因為蒼老微微下垂，雙頰凹陷。

明明不良于行，可通不見一點萎靡翳，神矍鑠，笑容親和，有一種灑豁達的氣質。

冠后，還站著一個仆婦打扮的灰老嫗，眼眸半開半闔，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一道影子。

“這位是幽云居士。”小道指著椅上的青冠介紹道。

“居士，這位是蕭善信的客人，楚善信。”

很顯然，這位幽云居士是蕭無咎的舊識。

楚明鳶心念微，謙虛地說道：“略通一二。”

幽云居士朗然一笑，扭頭對邊那灰老嫗說：“文素，通常說自己略通一二的，往往都是高手。”

說完，對楚明鳶道：“過來陪我下盤棋吧。”

楚明鳶信步朝亭子那邊走了過去。

就見亭子中央的石桌上放著一個榧木棋盤。

楚明鳶是第一次與對方下棋，并不知對方的棋力，為表謙遜，先執了黑子，果斷地先落了一子。

幽云居士便執了白子。

兩人的這局棋下得極快，你一子，我一子，毫不停頓，似乎兩人完全不需要思考似的。

旁邊的小道起初看得興致，漸漸地，腦子就有些不夠用了。

他看得頭也大了。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清冷的男音：“你覺得誰會贏？”

蕭無咎不知何時出現在亭子里。

小道糾結地歪了歪小臉，最后從袖子里掏啊掏的，掏出一個殼，竟是打算算一卦。

幽云居士莞爾，干脆地投子認負：“我輸了。”

“阿咎，你請了客人來，自己卻遲到了，該罰。”

“是當罰。”蕭無咎從善如流地自罰三杯。

楚明鳶抬眼看向他，他今天穿了一件寬松的月白道袍，幾縷淡金的跳上他廓分明的側臉上，愈發襯得他白如雪，俊無匹，有種月白風清的氣度。

楚明鳶鼻尖一，從他上聞到了一淡淡的藥香。

聞著似是金瘡藥。

他剛才見了一個了外傷之人。

楚明鳶心里咯噔一下，不再細思。

“你聞出什麼了？”蕭無咎問。

他指著楚明鳶告訴幽云居士：“的鼻子很尖，那天我和表哥躲在房梁上，居然一進門就聞到了腥味。”

楚明鳶心下一驚。

蕭無咎的這句話就差在說，這位幽云居士與他以及景愈的關系非同一般。

幽云居士看著兩個孩子，輕拍椅的扶手，笑了：

“如此甚好！”

“這樣正好治你，省得你在外頭無法無天。”

說話間，蕭無咎在兩人之間坐了下來，似笑非笑地挑眉。

“哪有當娘的，這麼說自己的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