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一聲，隨侍腰刀被拔出抵在了嚴彧頸上，梅煦聲音似淬了毒：“現下你告訴我，是讓你死了干凈，還是留著你惡心一輩子？”

嚴彧心頭一酸，眼底竟起了，良久才苦笑一聲，輕輕撥開梅煦的刀，“小玉已經死了，眼前是想娶、陪后半生的嚴彧。”

“你想娶？有旨嗎？”

“陛下應了，只要……南北睦，還梅煦哥哥全！”

聽他喊哥哥，梅煦氣笑，指著他鼻子竟不知罵什麼好！

穩了穩緒，梅煦看向車里躺著的李茂，著火道：“他是怎麼回事？你們這位皇子，跟得了失心瘋一樣！”

“想來是有些誤會，還使君多擔待！我帶了醫正，在城門候著，天潢貴胄大意不得！先進城吧，郡主在等我們了，館驛也已備好，弟兄們連日奔波，也需休整。”

“你跟我一車進城！”

他將嚴彧拽上車，嚴彧徑自去探視李茂，見他呼吸極淺，面除有些蒼白，倒未見太壞。

李茂其實是醒著的，醫正在馬車上要翻他眼皮時，他幽幽睜開了眼。

醫正一喜：“殿下醒了？有何覺？可覺著哪里不適？”

李茂一臉茫然，音緩無力：“本王怎麼了？發生了何事？不是迎接使臣麼，這是要去哪兒？”

梅煦輕嗤一聲。

李茂似是才留意到馬車里另外幾人，南境來使看都不看他，隔窗著外頭，嚴彧正若有所思盯著他，惟獨老醫正一臉關切，要為他請脈。

他索又閉了眼，不，也不吭聲。

宮里虞妃已在太后跟前哭腫了眼。

自打聽聞兒子被南蠻豎子綁架，便跑去太清殿求陛下，被攔后又去宜壽宮長跪不起。

太后召見，提及城門對罵，虞妃先是怔了一下，繼而似是想到什麼，悲悲戚戚道：“臣妾的茂兒是何秉，老祖宗最清楚，他若清醒著，斷不會做出那等失儀行徑……”

聽話聽音，老太后皺眉：“你此話何意？”

虞妃吞吞吐吐：“自打嚴將軍夜闖王府后，臣妾便總覺茂兒怪怪的，他不似之前溫和有禮，時顯躁郁，有次還……還朝我發了脾氣！臣妾覺著，覺著……頗有些像之前的端王……”

“胡說！”

太后發了怒：“虞妃你可曉得你在說什麼？你的意思，茂兒不正常，是嚴彧害他？李晟瘋瘋癲癲，亦是另有？”

虞妃噗通一聲跪倒，痛苦流涕：“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是心疼茂兒，一時口不擇言，想到什麼便說什麼，絕無攀扯旁人之意，老祖宗明鑒！”

“你起來，別哭了！”太后已顯不耐，“回你的福宮等消息吧，茂兒會平安回來。”

虞妃哭哭啼啼離去，太后嘆口氣，去小佛堂供了柱香，對容祿道：“去打聽下前朝怎麼了？”

前朝的親貴們都在含元殿等著接見南使，已候了多時，見陛下遲遲不來，使臣也久久未見，殿里一時嘈雜起來——都是千年狐貍，從進宮開始捋蛛馬跡，那必然是發生了意外。

到底發生了什麼，唯有沉默的瑞王殿下清楚。

他特意選了今日，要讓李茂背上私藏百罪證、南境神明的大罪，這倆罪名一個對，一個向外，一旦立，李茂便無翻可能。

可他不曉得的是，李茂發了場瘋，否認一切！

此時的太清殿里正跪了一排，除嚴彧、李茂、醫外，吳伯清和郭淮也被傳了來。

一路誰也不理的李茂，終于紅著眼開口，顯得委屈又不忿：“父皇，兒臣冤枉！與梅煦對罵一事，兒臣實無印象，‘蠻賊、邪神、□□’這等污糟字眼，更不可能出自兒臣口中，父皇明鑒！”

“你沒罵？”李琞龍目藏火，“那城門樓子一眾人都幻聽了？你無印象，你是夢游了，還是被奪舍了！”

聞及“奪舍”，一旁的老醫正小心翼翼道：“啟稟陛下，臣在城門為昏迷的殿下請脈，殿下脈象細弱，虛晃不穩，卻有邪侵擾之跡。”

李琞愣了一下，繼續道：“那郭淮所指，你搜羅百罪證，私藏造冊，又怎麼說？”

“這等蛀國

大罪，兒臣更是不敢領！”他怒視郭淮，“你指控本王，可有實據？”

郭淮聲道：“那日在殿下書房，殿下曾以一冊黼黻鑒要挾下，提供一些員信息，下親見那冊上所記員生平履歷，比吏部的還細！陛下只要肯查，定能找到，特別是殿下書房的暗格室……”

“如此說來你便是無憑無據，是誰指使你構陷本王？”

郭淮也似豁出去，梗著脖子道：“若有人指使，亦是殿下自己！難道不是殿下拿我一家老小相，我自廢一手也未求得退路，是殿下我行此絕路！”

“笑話，你一個小小郎中，也真抬舉自己！你無憑無據信口開河，若非背后有人挑撥，你哪里來得這等膽子！父皇，為江山穩固計，兒臣請父皇詳查！”

“陛下，臣也請陛下詳查！”郭淮重重叩頭，“是否有此詭，陛下一搜便知！”

李茂暴怒：“你無憑無據便請搜查親王府，還說不是居心叵測！”

李琞高坐龍床，一聲不吭看著底下吵，目從嚴彧和吳伯清臉上掃過，兩人穩得好似千佛山兩尊石像。

郭淮已十分激：“殿下若非心虛，豈能怕搜？”

李茂本就弱，也不知是氣得還是虛的，一時竟息急促，面紅，似悲似憤道：“本王竟淪落到跟你一個四品小吏自證清白！”他重重叩頭，“父皇！父皇若信不過兒臣，要搜便搜，可這等大罪，兒臣便是死也不敢領！”

郭淮點火：“若是查無實據，臣無需陛下賜死，自會一頭死以謝罪！”

李琞沉聲道：“是否有實據，你以下犯上，都已是死罪。”

“陛下……”

一聲落，郭淮暴起朝殿外沖去，只聽“砰”一聲，一頭撞向階前石墩，順著他額角淌下，人也倒了下去。

事發突然，殿驟然安靜，只聽高盛喊道：“真是狂悖逆節，穢闈！來呀，還不快架走清理！”

一時沖過去四五個人，抬尸的抬尸，清理的清理。

李琞中邪火肆，尚未開口，便見跪在地上的李茂忽然雙目一閉，似是一口氣沒上來，綿綿也倒了下去！

一旁醫趕過去掐人中！

李琞急之下也沖了兩步，卻又止步道：“先抬走吧，好好醫治i！你們也都先退下吧，此事再另議。”

“陛下！”嚴彧叩了個頭，“那郡主……”

“那有吃有喝，先歇在那吧……行了，你們下去吧！”

一場生死指證，便這麼突然中斷。

李琞緩了緩，對高盛道：“去給棘虎傳旨，他搜，可有一點，不可傷害兩府貴眷，不可損毀東西，若有人攔，拿下即可！哦，吳相和老太傅一同去！”

“是。”

堵王府門一早上的左淳，終于接到了圣上口諭，卻是給他派了倆七八十歲的老頭來，這是怕他把搜查辦抄家吧？

兩王都在宮里，搜查來得猝不及防，府里留守之人不明所以，也無人敢攔。

左淳人搬了把椅子往院中一擺，朝府中上下道：“今日是奉皇命來府上找些東西，等會查到哪兒，哪里的管事便跟著，我你們做個見證，也好給你們主子回話！老太傅最是忠正仁善，在此坐鎮，你們不用慌，踏實配合便是！”

說完親自帶人去了李茂的書房。他在里面轉來轉去，想著當日嚴彧夜闖王府，只為幾封書信似有不值。他左看右看，，文冉站在門口，曉得這位鬼霹靂在找機關，他也不怕，那些東西自被發現有異，王爺早理了，還留著人來捉贓？

左淳確比嚴彧排仔細，他在書房里發現了不止一機關暗格，卻未發現要之，只是因著一機關作，震掉了多寶閣上一方鎮紙。那鎮紙通瑩白油潤，是條無角的螭龍，他認識是賜之。

憾的是，摔掉一個角。

陛下不準損毀東西，左淳惱躁地去撿，卻發覺那鎮紙有夾層！

從被摔開的損里，他摳出來一方黃絹，朱砂涂出個人形，頭上扎著針，上畫著符。

文冉見摔了東西，慌張地跑來，待看見黃絹上的字，臉都變了，結結道：“這、這是……我們殿下的八字！”

而瑞王府上，也正人心惶惶。瑞王的親信乘風曉得今日會搜康王府，卻怎麼都未料，陛下連瑞王府也一起搜！

老相國坐鎮，張淮領人搜得仔細，不同的是，張淮確實是“抄”家，他抓了個府上的門客，抄了他的家當。

第108章

東西翻出來,兩府都慌了。

康王府上，文冉見棘虎翻出厭勝符后，心頭竊喜正濃,便見司隸兵又從庫房搬出只雕花木箱,稱箱中夾有。文冉沖過去一看，赫然是被轉移的冊子，他不可思議地瞪眼大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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