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瑢腔中一時激不已，中宮勢力盤錯節，裹挾圣意，他行事也頗多掣肘，如今不免期待局勢翻轉，思量著道：“那我手里指向中宮和長公主的案子……”

“封存要證，尋個活口結掉，待時機再論，方是掀翻賊船的巨浪！”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還有，你說康王有奪嫡之心麼？”

嚴彧眼鋒銳利：“大哥可是有何發現？”

嚴瑢搖頭：“沒，不過是一閃而過的念頭，萬幸是家里，說說也無妨。”

兩人聊了許久，嚴瑢手去倒茶，視線又落在了嚴彧腰間的荷包上。這東西從嚴彧一進來他便見到了。嚴彧極帶這些零碎東西，小芾棠曾給他做過一個，至今還被他收在柜子里，聲稱是舍不得用，如今這個倒是顯擺得很。

嚴彧著那荷包道：“郡主送的，生辰禮。”

語氣不乏炫耀。

嚴瑢一笑：“我又沒問。”

嚴彧撓撓額角，淡笑不語。

嚴瑢又道：“你的生辰不是還有一個月？禮收得倒是早。想要什麼，大哥提前準備。”

“大哥送什麼我都喜歡。”

說話間門口探進來個小腦袋，小芾棠著門朝里：“大哥、二哥，你們聊完了嗎？”

嚴瑢點點頭，百靈一樣的小姑娘便輕快地邁了進來，手里了張帖子，笑盈盈道：“衛國公府要開初荷宴，適才云熙姐姐親自送了帖子來，十二分誠摯地邀請我們一道去！”

嚴彧往年留京時日都不長，并不盡知京中貴府這些路數，遂道：“又賞花？這回是什麼名堂？”

嚴瑢笑著解釋：“不過是往來走的由頭罷了。衛國公纏綿病榻多年，其夫人又是個不堪頂事的，世子還年，只能嫡小姐苦苦支撐，人上不免勢弱，即便有太后照應著，也屬不易。”

“哦，都請誰？”

“是各府年輕一輩，偶爾也有些夫人借機給自家小輩相看良緣。”

嚴彧一笑：“那我不去了。”

嚴瑢道：“我也不去。”

小芾棠急了：“人家云熙姐姐親自登門遞帖子，你們別太過分！”

見兩位哥哥都不以為意，朝嚴瑢湊過去，扯著他袍袖搖了幾下，開始撒：“大哥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傀俄若玉山之將崩，有陸海潘江之才，有匡國濟時之志，向來是我輩楷模，你若不去，那初荷宴上徒留一干紈绔浪子，該有多無趣？也對不住云熙姐姐親自上門請一趟，大哥說是不是這個理？好大哥，你去嘛，去吧！”

嚴瑢被霹靂吧啦一通話說得好笑，著乎乎的臉蛋道：“你這夸人的詞兒跟誰學得，哪兒來的這套理？”

小芾棠揮手擋掉那只大手，著小臉道：“夸你的詞兒是云熙姐姐原話，你瞧瞧你在姐姐們心中地位多高！云熙姐姐熱相邀，你便忍心失？”

如此一說，唐云熙紅著耳垂眸的模樣便又在他腦中浮出來。

嚴彧藏笑道：“大哥去吧，莫辜負了人一番心意！”

嚴瑢面肅然：“事關兒家名節，二弟慎言。”

嚴彧笑出聲來，自己這位大哥，真真板正得可以！

小芾棠回頭看向二哥，似才留意到他腰間多了個東西，湊過去打量道：“二哥何時有這樣一個荷包？還蠻好看！”又微微躬，招手輕嗅，“裝得香料，淡淡的，好聞……可我記得你說不用這些東西！”

“我偶爾也用一用。”

小芾棠仰他那眼尾藏笑又毫無愧的模樣，小一撇，聲道：“初荷宴你去不去，我找梅姐姐一起去！”說完輕哼一聲出了門，就不信搞不定這倆哥哥！

梅香閣里，連枝燈照得屋通明雪亮。梅爻卸去釵環坐在案前，著前一盒子話本子失神。

那是日時分云給送初荷宴的帖子時，一并送來的。

已是第三批了。

最早送來的那些，多是風月故事，偶有些艷句子，諸如勁瘦腰極為用力，尚不算骨，當故事讀倒也得趣。到第二批時，便頗多技巧，臉紅心跳地讀下去，總會下意識代那個人的樣子，寬肩闊背，賁張，他與近親的畫面揮之不去，幾次了小。

這次送來的隨手翻了幾冊，是圖繪，愈發大膽，看得臉熱心慌，慌完了便覺得，得停一停了。

側頭瞥見請帖上那幾行娟秀小字，不免又想，唐云熙這等高門貴，送書送得如此有門道，必定也是看過的，虞晚也看過了罷？

又想起畫舫里那些跟李姌玩到一的男，是世家貴胄。

不免輕嘆，來京前他父王和二哥還憂心野肆不羈，在京中貴中失了儀德惹人笑去，是以小心謹慎，倒不知才是那個最沒見識的！

收起話本子，剛要喚風秀備水沐浴，便見風秀拿著封信進了門：“小姐，家書！”

梅爻接過來看，漸漸臉便沉了下來。

第61章

梅溯給妹妹傳書提了兩件事,一是李啠在府上遇刺，護心甲替他擋了一劫，死了兩個府衛,而梅溯放那兒的暗衛竟沒能將刺客抓住！二是他們的父王梅安,又要打南粵了。

對于第一件事，一時還辨不出這背后的機，是黨爭，還是有誰想算計文山,抑或一箭雙雕？梅溯只提醒在京中諸事小心。

對與第二件事,倒不意外。自記事起，父王已數次興兵南粵,大有不滅不休之意。一向敬重父王言出必踐,他既答應了母妃，即使母妃已與世長辭,可此誓不渝。

因李啠已為庶人,他遇刺的消息七日后才遞到京城。剛服了金丹的陛下眼皮也沒抬,只淡淡說了句：“那是南境的司,讓梅安看著辦吧。”

唯一有所行的是嚴彧,他把天祿派去了南境。而他自己也不知在哪忙,已多日無音訊。

風秀見自家小姐閑時把玩著那只玉葫蘆,便知是想他，可也沒見再用什麼手段,頗沉得住氣。

初荷宴那日,小芾棠早早到了梅府，再與梅爻同乘去衛國公府。

風秀伺候著兩位小姐登車，巧笑道：“芾棠小姐跑梅府這一趟，可是繞了路呢！”

小芾棠看一眼梅爻,對風秀笑道：“我倒是想隨兩個哥哥一起，可沒辦法呀，大哥說衙署有事要晚到，二哥連人影兒都瞧不著，我只能來找梅姐姐帶我了！”

梅爻輕斥風秀：“多話。”

馬車抵達時，國公府門前披紅掛彩，唐云熙姐弟及姨娘薛氏帶著人在門口迎客，

已有幾府客人先到，府上下人正引著車馬去停靠。

見到梅府的馬車，唐云熙迎下階來，一番寒暄親自引著梅爻和小芾棠進門，禮坐讓茶后，唐云熙復去照應來往賓客，梅爻兩人無聊便去了府里幾園子轉轉。

衛國公府要比梅府大不，造景也是見巧見奢，彰顯貴氣，才轉了沒一會兒梅爻便暗慨，不愧是太后的娘家，雖當家的勢弱了些，門面排場仍十足十地豪氣。

那園中滿滿一池早開的清荷，仙氣十足地頂著白的花朵兒，在微風中搖出滿園清香。遠見水榭亭里已坐了幾個鮮玉影，似聊得正歡，梅爻兩人便沿著連廊想去瞧瞧。離近了卻見多是赴李姌生辰宴的貴，足下不由得放緩，一時又興趣缺缺。

小芾棠自是不曉得梅爻所想，子活潑好熱鬧，只拖著梅爻胳膊便往前沖，卻聽前方傳來一些不怎麼聽的聲音：

“昭華郡主是最玩的，可惜不在。若在，能得不趣兒！”

“那大婚要籌備諸多，哪有功夫同我們玩兒？怕是以后也無甚機會了！”

“不過聽說文山郡主會來，想必慕名而來的世家子弟也不會，今日也應是極熱鬧的！”

“哼，蠻風野俗慣會勾人，且那溫婉善是裝出來的。你們還不曉得吧，那日昭華郡主落水，實是推下河去的！這等徒有其表的蠻野子，沒來倒比來了好！”

小芾棠先一步聽不下去，幾丈外道：“你們這樣講，太過分了！”

這一嗓子讓亭子里幾個姑娘紛紛回頭，幾人均未料到當事人已在后，方才那肆無忌憚講話的勁頭立時便短了，一時尷尬地誰都沒先開口。

梅爻徐步行至跟前，清冷的目從那幾人臉上一一拂過，停在最后講話的姑娘臉上。做陸清瑤，是工部尚書的兒，幾個人中，算是最尊貴的。

見梅爻面無表地盯著自己，陸清瑤微覺臉頰發燙。以往跟在李姌側，也是張揚慣了，時常口無遮攔，此時倒也沒認錯道歉的打算。又想起那日梅爻被李姌著喝酒的窘迫模樣，覺著眼前這郡主也不過如此，大庭廣眾之下又能拿怎樣？

梅爻瞧見對面那副不知悔的模樣，忽地一笑：“陸清瑤，我來你很失？你確是認不清自己的份！”

又向其他幾人，“大約你們也跟著犯迷糊，那便一塊醒醒腦子罷！我是陛下親封的文山郡主，從一品，階品甚至在你們父兄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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