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彧語氣了幾分：“自是見過……確有幾分像，可他畢竟不是，你還是要存些邊界！”

梅爻輕哼一聲，低喃道：“孟浪豎子，倒來與我談邊界……”

話音方落，便有一只大手往狠抓了一把。

梅爻吃痛，眼見這人眸里染了危險氣息，立刻識相地討饒，轉而道：“你快松開吧，等會虞晚來找我，沒法解釋。”

嚴彧不舍地松了手，梅爻下意識向他某，竟噗地一樂：“你……可怎麼辦？”

“妖！”

嚴彧扯了扯襟袍，勉強遮了遮，又踱至花窗前朝外看了一眼，回頭道：“記賬，又欠我一回！”

說罷翻躍下樓去。

梅爻理了理被他挼皺的袖，又遮了遮領口，確認無甚不妥后，才深吸口氣，撿起地上的書去尋虞晚。

“虞妹妹，書選好了麼……嚴大人也在……”

見嚴瑢抬頭過來，梅爻不自覺便紅了耳，視線微微下掃，落在了兩人閑聊的那本書上。

嚴瑢盯著對面那雙沒了口脂，卻依舊嫣紅潤澤的櫻，心下竟頭回泛起酸疼。

書肆門口，嚴彧負手閑在路旁，悠悠然著來往行人，角揚起，眸含笑。

嚴瑢一出門便是見到這一幕，他在等他，看起來心好。

嚴瑢收斂心神，緩步朝二弟走去，將打包好的話本子塞進他懷里：“可得意了？”

嚴彧垂眸一笑：“謝謝大哥，替我結賬！”

嚴瑢邁步朝前，慢悠悠嘆道：“這年頭想當個好大哥，可真難啊，要做弟弟的跟班、跑、錢袋子，還要負責打掩護，可比當個好還難哪！”

嚴彧一笑，展臂環住嚴瑢肩膀：“大哥待我如父，亦同心同德，我愿為大哥赴湯蹈火，此生不負！”

第57章

李茂再不寵也是天潢貴胄,給他送字畫，格調不能低，梅爻尋了兩日未買到合適的山水畫,正發愁拿些什麼東西來替時,虞晚遞帖子約焚香品茗，期間傳了康王殿下的話來，原話是“區區小事，舉手之勞,無需郡主掛懷,更不必專程再謝。”

虞晚笑嘻嘻道：“我這表哥子清冷，不看重這些俗禮,郡主心意到了便是！再說我了你這麼些好東西,便當他那份我也代領了吧！”

梅六得知不必再尋名畫時，搖頭一笑道：“這位康王殿下有點意思。”

梅爻從一堆賬本中抬起頭來：“此話怎講？”

“小姐來京謹慎,不愿欠人原也不錯,可人這東西,本就是你欠我、我欠你,欠來還去的,事便了,倘若撇得干干凈凈,倒是不好往來了！”

“你是想說，康王對文山也有心思……”

“也不一定,屬下只是想表達,小姐不必執著一時一刻的恩怨得失，且放長些，多看看。”

“倒是有幾分大哥講話的架勢！”

梅六慌得俯首：“小姐可折煞屬下了！”

梅爻一笑：“皇子的賬哪里是好賒的？能還的還是要還，此時欠著,說不準便會被討個大的！”

“是，小姐說得對！”梅六腦子轉得快，頓了頓又道，“康王生母虞人，不對，已晉了妃位，是虞妃。虞妃的生辰快到了，小姐若想還人，不若送份重禮過去？”

“也好，你準備。”

“是！”

梅爻合上賬本往旁一放，似又想起什麼：“你可了解先太子李啠？說與我聽聽。”

這

話頭轉得有點猛，梅六怔了一下，又思量著道：“世子在時，與李啠有過往來，世子評價他，為人良善慈孝，為學進勤勉，為政明庶纖毫，只手段不夠烈，與其他諸皇子比，是顯仁弱了些。”

“一個弱的好人啊……這樣一個人，敢矯召謀反？”

“案子是這麼定的！世子抄家時，確也抄出來一些證……小姐怎突然問及他？”

梅爻喃喃道：“看起來，他是想為他翻案……”

“他？誰呀？”

“平王府那兩兄弟！”

梅六心道，那便是嚴二公子，平王世子無論是秉還是與李啠的，都不可能挑這個頭。

他大膽道：“小姐可是怕一旦翻起浪來，連累梅府？”

見小姐沉思不語，梅六又道：“世子當時奉皇命行事，謹言慎行未敢有過分之舉，仍遭李啠黨所恨，后李啠舊人幾乎被剪除干凈，也便罷了，可又因行事保守不為中宮所信重，終招致災禍。于風云激中，居中而且不易，冒然轉向則更險。且眼下皇子奪嫡已是白熱，局勢比兩年前更繃，若再起風浪，難免又遭算計，確實當小心。”

梅爻方才不吱聲，想的可不是中立，有一瞬是想幫他一把的。

顯然梅六猜中了的心思，這才出言提醒。

沉聲道：“我曉得了。”

梅六退下，風秀回道：“小姐，衛國公府嫡小姐派人送了東西來，是個錦盒，定要親自到小姐手上，這會兒已等候多時了。”

梅爻忽地想起那日在書肆，唐云熙聲稱要給送話本子。一樂，可不得親自接麼！遂起道：“走，瞧瞧去！”

遠見一個綠衫姑娘規規矩矩坐在穿堂廳中，正是那日唐云熙邊的小婢子。見梅爻過來，立時起抱起桌上錦盒，上前見禮道：“衛國公府嫡小姐婢子云，見過文山郡主！這是我家小姐應了郡主的話本子，請郡主妥善存閱！”

梅爻忍著笑道：“代我謝過你家小姐！”

又風秀遞上一只食盒，“這是南境青果餞，生津開胃，請你家小姐嘗嘗。”

云走后，風秀好奇道：“是何話本子如此矜貴，連奴婢轉呈都不許？”

話音方落，便見舞也抱了只盒子來，笑得促狹：“小姐，嚴府天禧那小子送來的，說是他家主子讓轉呈小姐……屬下沒有看！”

“沒有看你出這臉？”

“屬下臉本就如此！”

“他可還說了什麼？”

“天禧還說，那是他家爺批注過的，請小姐仔細領略。”

梅爻：！！

腦瓜子嗡嗡的，想罵人！

舞瞧著主子臉轉，立時把盒子羅到風秀抱著的那只上面，一抱拳便想退，卻聽梅爻道：“你等等！”

“小姐還有吩咐？”

梅爻閉了閉眼，又咬了咬牙，對舞道：“你抱著它，去平王府門口等大公子散衙，將這東西還回去！”

舞先是一怔，繼而那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胳膊又從風秀懷里將匣子撈回來，幸災樂禍道：“小姐放心，那家伙竟敢如此唐突小姐，屬下定他家法伺候！”

梅爻斥道：“還說你沒看！”

舞抱著盒子邊退邊答：“屬下真的沒看，是天禧，他按捺不住非要講給我聽！”

梅爻抄起桌上茶盞朝他砸了過去！

平王府中，嚴瑢坐在桌前，默默注視著漆匣中的話本。他翻了幾頁，那上面的批注字跡剛勁，寫得卻多是調之語。

他還是將他這二弟想單純了。

嚴彧自小喝風飲沙，雖有位拔尖的師傅隨軍授業，可這等風月俗，他相信二弟是絕無機會讀到的，是以他要買，他便只當他好奇隨了他去，卻不料他孟浪至此，將這些艷俗之，加了批注大喇喇往梅府送！便這樣輕巧地退回來還算好的，但凡沒點，鬧將起來平王府的臉面真是要被按在地上！

他罰二弟去跪祠堂，確也曉得他不一定就真的跪，多半是無聊枯坐一晚上。可梅府的小郡主不正是想要這樣麼？他無聲苦笑，自己倒了倆人糾纏不清的一環。

繼而又想起在書肆時，雙頰緋口脂不存的模樣，不免又想他二人究竟是何深淺？

他心里淤堵，從未有過的惆悵。

是心了呀，對一個不該心的姑娘。

“世子？”

云苓在湢浴門口第二次喚他，他終于應了一聲，合上匣蓋將之鎖去了柜中。

云苓伺候他更，褪去外衫，卸下玉帶，解開深袍，剩下的便只有中。頓了一下，以往到這里世子便會退下，可今日也不知是他心不在焉，還是有什麼別的緣由，他竟沒有吭聲。

沒說不，那便是可以。

云苓有些張又有些悸，出一雙小手去扯他腰間的襟帶，扯得小心翼翼，生怕哪里不妥便會被喝退下去，余下意識瞄了眼男人的反應，見他面上并無不悅，才又大著膽子去掀領衽。手指不經意間及到他前，竟被燙得微微瑟，指尖麻，直往心頭躥。

不敢直視，繞去他后幫他褪下了上，男人肩背舒展，寬厚結實，第一次見，紅了臉。

見他抬足往湢浴去，努力穩著聲線，大著膽子問道：“世子，要不要奴婢幫您背？”

“不用，你去歇著吧。”

嚴瑢徑自進去，褪盡將整個人沉浸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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