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梅爻送禮，慣是金玉之，雖貴重倒也未見新意。此番約了虞晚，虞晚雖是康王表妹，可畢竟繞著幾道彎，算不得金字塔頂的貴，且府中妻房多、子嗣多，中饋畢竟有限，平日里倒未見過分奢華。

梅爻索給足尊崇，帶著滿城貴鋪轉遍，胭脂水、金玉飾、綾羅綢緞、繡品玩，虞晚看中什麼，便買下，這等任的逛法，也算虞晚生平頭一回，倒也不扭，一邊高興地謝過，一邊暗嘆難怪陛下忌憚，南境梅氏怕不是富可敵國！

把虞晚逛滿意了，梅爻順道打探康王喜好，想著一并備了禮，他表妹挑的，當不出錯。

虞晚悠悠然道：“我這位表哥，大約是自弱，喜好也清雅，就個字畫什麼的，偏好山水，無事便悶在書房寫寫畫畫，都不怎麼出府的！”

“哦，倒是風雅……”

梅爻于書畫上并不善，他兄妹三人中，唯有大哥梅敇算得上風流雅士，他書房里確也私藏了不名家孤品，倒舍不得借花獻佛，正思量著要不要去賣字畫的鋪子轉轉，便聽虞晚問道：“梅姐姐平日里在府都做些什麼？可喜歡看話本子？”

抬頭一，青箋齋。

這是想買書！買！

梅爻一邊往書齋走，一邊道：“我平日事雜，話本子讀得不多，卻也是喜歡的，妹妹覺得好看的，可與我推薦一些！”

倆人說說笑笑進了書鋪，這鋪子外面瞧著古樸不起眼，里倒大有乾坤。上下兩層，直沖門一排高大書架立在挑高的廳中，直通二樓頂上，分門別類擺著各類書籍，架前有只長梯可供攀爬取。兩側靠墻還有幾排低矮書架，擺滿了書，角落里也零散堆砌著一些，瞧著尚未來得及收拾。一張極寬大的書案橫在書架前，上面陳列著一些古舊讀，旁邊博山爐中燃著一柱清香，輕煙裊裊從中散出，沒在滿室紙墨氣中。

一道亭亭玉立的姿正站在矮架前翻書，素手芊芊，恬靜優雅。

虞晚熱絡招呼：“云熙姐姐也在？”

唐云熙回，見是二人，一笑道：“好巧！我出來辦事路過此地，便想一刻閑解悶兒！”

三人輕聲說笑著，梅爻留意到店里伙計自進門起，便一直窩在書案后頭捧著本書讀，竟是頭也未曾抬過，這等伙計倒是見。

溜達過去，曲指叩了叩書案，輕聲道：“是何書，這般癡迷？”

那小伙計鼻息間忽地飄進一抹幽香，又聽聞一道煦風般的聲音響起，抬頭便見一張芙蓉玉面笑盈盈著他，他先是一怔，繼而竟紅了臉，再又忽地意識到什麼，慌不迭把手中的書一扣，想想不妥，又忙抓起來合上，丟到了角落里那一堆雜書中去。

這一連串手忙腳逗笑了唐云熙，梅爻卻在他的兵荒馬中，瞧清了書封那幾個字，隨口便念了出來：“拂玉臺……很好看麼？”

話一出口，小伙計耳都紅了，著頭皮招呼道：“幾位小姐，是要買什麼書？”

梅爻耐不住好奇，想去一旁撿起那書來翻翻，卻被唐云熙一把拉住。

唐云熙眨著一副水靈靈的藏笑眸，低聲道：“妹妹若想看，無需在這里買，我那里有好多，等我差人給你送去！”

一旁虞晚“噗嗤”一聲樂出來：“云熙姐姐怎會有……有好多？”

唐云熙嘆口氣：“還能為何？家里有個孽障，隔三差五便能翻出來許多，我現下只看名字，便能知這寫書的筆力！”

虞晚這等貴，便是偶爾看個的話本子，也多是被底下人篩選過濾過的，無甚出格字眼。此刻忽閃著一雙狹眸道：“姐姐可真是個有閱歷的人啊！姐姐送書時，也別忘了我。”

唐云熙大義：“那是自然！”

“是何好書，讓幾位小姐如此欣喜，嚴某也想開開眼界！”

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從后響起，幾人回，便見嚴瑢、嚴彧踱進門來，一個芝蘭玉樹，溫潤如玉，一個英姿卓然，冷峻矜貴。

梅爻眼見著剛才還在談笑風生的唐云熙，一張小臉瞬間紅，連耳尖也染了。

小伙計不認識面前幾位小姐，也不認識嚴彧，可他認識大理寺的嚴大人，不聲地往墻角挪了挪，抬腳在那堆書里劃拉了一下，那本拂玉臺便被埋了底下。

嚴彧將他這小作盡收眼底，待到與梅爻的視線對上，那雙漂亮的眸里便染了狡黠的壞！

第56章

唐云熙臉頰發燙,不曉得適才姑娘間的私話兒，是否被兩位矜貴公子聽了去？

掌一府大小事，自然不是那等懵懂純的兒,可到底還是未出閣的小姐,那些話姐妹間偶提一也便罷了，真落兩位公子耳中那才尷尬，且對面還是清風霽月的狀元郎，錦心繡口,是有多倒運,才會撞在他面前提什麼風月本子！

嚴瑢見唐云熙第一眼，便想起宜春坊里,管教小弟,帶著一堆府丁對峙端王李晟，那等霸氣,在京中貴屬實見。可眼下這霸氣子,竟有地顯出赧之,兩只小手著帕子懟在口,只瞧了他一眼便垂下頭,開口音綿：“不過是姑娘家解悶兒的俗,不得嚴大人的眼。”

嚴瑢俯視過去,瞧見的雙頰和緋的耳。

梅爻起初不知是何書，此時也猜到了,又見嚴彧瞧的眼神曖昧又促狹,覺得還是大公子良善，裝也裝得風輕云淡，留

足了面！

小伙計湊過來道：“嚴大人難得來，不知要尋何書,要不要小的幫您找？”

嚴瑢回，似笑非笑道：“非是我買，是我這二弟，他要買書。”

倆人本來喝茶喝得好好的，嚴彧瞧見幾個姑娘進了書肆，便說要買書，嚴瑢也不拆穿，跟著二弟找了來，確也藏了一份想要見的心思。

對文山郡主的誼，嚴瑢一直擰未曾正視。

因是王府嫡長子，他自無需爭什麼，便得到二弟無法得到的諸多東西。二弟吃了太多苦，他一直有心補償他，從未想過再與他爭什麼，作為疼弟弟的好哥哥，他認為此乃理所當然，唯有在見過文山郡主后，時不時生出一線遲疑。

嚴瑢常覺似文山郡主那般明艷的人，與他那沉子的二弟實在不搭。若二弟對無意也便罷了，可分明不是。自宜春坊刺殺后，嚴彧對的招惹愈發明顯，嚴瑢不知這招惹里，是真心更多，還是利用更多。

他不免憂心或有一日，那明艷的小郡主，要在這野肆之人吃虧了去。

可這野肆之人，是他呵護謙讓的二弟，他心中擰，想多了更覺淤塞難耐。

嚴瑢思緒游走間，便見嚴彧不言不語地掃視一圈，慢悠悠踱向角落里一堆散書籍，掀起袍角半蹲下去，從一堆書底下出來一本線裝的話本子。

他著那話本子瞅了幾眼，又快速翻了幾頁，合書起，大喇喇拿到了小伙計眼前：“多錢？”

待看清書封上“拂玉臺”三字，包括那小伙計在，一圈人臉上都有幾分不自在，唯有買書的人不慌不忙道：“若有同類書，一起拿來看看。”

小伙計怔了一下，又笑：“抱歉啊嚴將軍，這書非是賣的，乃是華先生私藏。其它的倒是有一些，容我找來。”

嚴瑢湊過去，略顯尷尬道：“二弟曉得這是何書？”

嚴彧好笑地看了大哥一眼，不以為意道：“風月本子嘛。”

嚴瑢一時語塞，嚴彧又道：“哦，也非是我要看，買來送人的。”

嚴瑢抖了下眉，覺著二弟這挽尊的說辭委實拙劣。

誰會拿這玩意兒送人？

幾個姑娘你看我我看你，似是都未想到，西北漢嚴將軍竟是這等人！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堂中安靜，唯有小伙計埋頭找書的窸窸窣窣聲。唐云熙和虞晚似是商量好的，分頭去找書看，獨梅爻站在原看向嚴彧，一副你可真能作的表。

嚴彧徑自走向梅爻，他已幾日未見，此時噙著笑將從頭看到腳，視線在臉上、脯、細腰頗多留，這副的模樣，實在饞人。

梅爻甩給他一個眼刀！

嚴彧一笑：“聽聞郡主春蒐時染了風寒，可大好了？”

裝模作樣！

眼下堂中便有個知知底的虞晚，梅爻不著痕跡道：“嚴將軍有心了，已無大礙。”

嚴彧目太盛，不愿過多糾纏，隨口問伙計：“二樓也有書麼？”

小伙計找書頭也不抬道：“有的，大多是華先生搜羅來的奇聞異志和一些風土記，貴人可隨意看看。哦，樓上也有坐案臺可供酣閱休憩。”

梅爻移步往樓上去，轉時頭上一鵝黃繞淺翠的帶子垂落肩頭，著玉白的脖頸去了前，看得嚴彧無聲淺笑。

嚴瑢將兩人間細微愫都收進眼里，瞧著那個明艷艷的姑娘提上樓，日過樓梯旁花窗映在纖薄的背上，腰玲瓏，裾輕揚，盈若春泓，卻是攬之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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