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見父面 “我想彌補你，你給我一個機會……

晏元昭將靜貞母子藏在城外的莊子裏, 如他與裴簡說的那般，三日後，悄悄把人帶進了城, 趁夜送往大理寺獄探裴簡。

三更夜，馬車在角門的樹下等候, 與黑魆魆的樹影融為一。

白羽引著靜貞與小裴謙從獄中出來時, 靜貞臉很是平靜，阿謙臉上殘留著淚痕。

晏元昭看了靜默無言的靜貞一眼, 從袖裏掏出帕子，蹲下給阿謙淨臉。

“晏叔叔......”阿謙小聲嗚咽。

裴簡以前帶著阿謙見過幾次晏元昭, 因而阿謙對晏元昭很親近。靜貞則不一樣，許是因為悲傷難消, 許是因為心有芥，幾乎不開口說話。

晏元昭輕聲哄著阿謙, 將小家夥抱進馬車, 取了阿棠備在車裏的甜果子給他吃。

等靜貞也踏進馬車後, 晏元昭道：“今夜你們先在城中待一晚, 明天我會將沈司直帶來，讓他同你見一面。”

與沈宣相認, 這是靜貞向他提出的請求。

靜貞垂首, 第一次開口道謝, “多謝晏大人。”

晏元昭安排靜貞母子在奉賢坊的宅子宿下, 次日去了衙門上值。

阿棠對靜貞很好奇。

扮了那麽久沈五娘, 知的過往, 親驗沈家人對的恨，還為打抱不平過，阿棠在心裏早把當做一個素未謀面的朋友。

然而從晏元昭口中得知了靜貞的事後, 阿棠的就很複雜了。很難想象這個弱質纖纖的子與裴簡一道在背後縱，還曾指使雲岫刺殺晏元昭。

靜貞與沈宣的關系更是阿棠咋舌。回想起沈宣對的態度，那莫名哀傷的眼神，急切的討好，一切都有了解釋。

一句話，沈家男人都不是什麽好玩意兒。

雪後連日冷，靜貞待在西廂房，穿著為定遠侯服喪的白，了定一般坐著，久久不。

阿棠推門進去，乍一看，覺得好像一張紙人，生息全無。阿謙趴在一旁的矮榻上，手裏捧著一本畫冊子看，神也懨懨的。

阿棠在靜貞面前放了一碗魚片粥，“聽說你大半天滴米未進，我知道你沒心吃東西，但人是鐵飯是鋼，還是多吃一點吧。”

靜貞睫都沒擡一下，仿佛沒聽見一般。

阿棠又勸了一句，也沒得來任何回應，只好放棄。

端詳靜貞半晌，“我和你確實有幾分像，別的地方倒沒什麽，只這一雙眼睛，我瞧你就和照鏡子似的。而且我們名字中都帶著棠字，也算有緣。”

“我名喚靜貞。”靜貞淡淡道。

除此之外，半個字也不多說。

阿棠起，去找矮榻上的小男孩。

“阿謙，給你變個戲法怎麽樣？”

“戲法？”阿謙懵然。

阿棠掏出一塊帕子平展在手掌心，“看好了，帕子上什麽也沒有。”

合掌為拳，弄了幾下帕子，旋即張開手，帕子上赫然出現一只紙包的飴糖。

“哇！”阿謙眼睛一亮，拾起糖丟進裏，“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飴糖？”

“姨姨什麽都知道。”阿棠笑道，“你阿娘一直不肯吃飯，你說這樣好不好？”

阿謙嚼著糖，含糊道：“不好。”

“那你去勸一下你阿娘，讓吃點東西。”

阿謙搖頭，“阿娘不搭理我，我有點點怕。”

阿棠他腦袋，“話的人，瞧著都會有點可怕。實際上他們都把放在心裏，只是不說出來，所以不要怕。姨姨再給你變個戲法怎麽樣？”

“阿謙，你和這位娘子出去頑。”靜貞突然開口道。

阿棠默默牽著阿謙去了庭院。

天漸漸轉晦，沈宣騎著驢跟隨晏元昭來到奉賢坊，心髒狂跳。晏元昭告訴他，真的沈五娘找到了，可別的卻不。

沈宣按捺不住激之，從驢上跳下來，小跑著過門檻。

院裏一道倩影，正背對著他與一垂髫小玩鬧。

“阿棠！”沈宣快步過去，“我終于見到你——”

阿棠回過頭，沈宣的臉頓時青了，“怎麽是你這個騙子！”

阿棠沖他盈盈一笑，“阿兄，幾年不見，有沒有想我呀？”

沈宣火冒三丈，咬著牙對姍姍趕來的晏元昭道：“晏大人，您怎能如此戲弄下？”

他語氣有些沖，晏元昭還未怎樣，阿棠臉便一沉，“你吼什麽吼？是我戲弄你，可不是他戲弄你，人就在西廂房等你呢。”

“還有，”悄悄指了指阿謙，低聲音，“這是你親外甥。”

極力忍著，不說是他親外孫。

沈宣滿頭霧水，看晏元昭淺淺點頭，低聲賠罪，“下失禮了。”

他踟躇地看了看兀自在地上玩耍的小，隨後疾步邁進西廂。

阿棠擡頭看晏元昭，他角正彎著。

“你好像今天很開心？”搖搖他胳膊。

晏元昭但笑不語。

阿棠維護他，他高興。

剛才沈宣該吼得更大聲一點的，他想。

這邊沈宣見到西廂裏的白子，仔仔細細看了，失聲喚道：“阿棠......”

完全是他想象中的阿棠長大的模樣。

毫無疑問，貨真價實。

“我道號靜貞。我曾在信中和你說過這個名字，請你如此喚我。”靜貞面無波。

“好，靜貞。”沈宣急促道，“你怎麽連孩子都有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問晏大人，他也不肯相告。”

“是我請他不要說的。關于我的事，我想親自告訴你。”靜貞麗的眸子直視著他，“父親。”

沈宣一下子被這個字眼擊垮了，癱坐在榻，眉痛苦擰起，“你，你都知道了？”

“嗯，我十四歲時，找到了阿娘留給我的一封信，信裏告知了我一切。”

“你阿娘......”沈宣怔怔掩面，“怪不得你從那時起不再回我的信，你怨我......”

“是，我當時很怨你。沈家那個老匹夫棄我于河東族宅，我沒雙親庇佑，又乖僻，盡冷眼，被人打發到了崇真觀。觀裏戒律森嚴，我學不會守規矩，又吃了很多苦頭。”

“我將全部希寄托于你，相信你是一個護庶妹的好兄長，給你寫了很多信，盼你能接我出觀。你在信裏我忍耐，我聽話，我都做到了，可也不見你來接我。”

“後來我看到了阿娘的信，終于明白了，你在我還未出生時就棄我如敝履，我怎可能指你救我出苦海？”

靜貞語氣平靜得出奇，仿佛在講述一個別人的故事。

“對不起，阿棠，對不起......”沈宣哀聲道，“是我太懦弱，我一直怕父親責怪我......”

“喚我靜貞。”靜貞冷眼看他，繼續道，“從那時起，我就恨上了你，恨上了沈家，恨這世上的所有人。後來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個人，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勇敢男兒，他救了我，對我很好，我便跟了他，給他生了兒子。”

沈宣急急問道：“他是誰，可否讓我見見？”

“你見過他。”靜貞忽而出微笑，玉容生春，無限，“他姓裴，單名一個簡字。”

好似一塊巨石當頭砸來，沈宣眼前驟然黑了。

他是大理寺的員，雖不負責裴簡的謀逆案，但多有所了解。

“你就是他失蹤的外室......”他哆哆嗦嗦地說。

靜貞道：“你不用怕，不會牽連到你。”

“我不是怕這個......他是逆犯，你可怎麽辦，你糊塗啊！”沈宣滿面是淚。

“我不後悔我的選擇。”靜貞淡淡道，“沒別的了，這幾年我過得很好，早把你們沈家忘了，也不怨你了。只是你一直在找我，我不忍見你如此掛懷，就來和你代一聲。話已說完，你可以走了。”

沈宣大慟，“阿棠，不，靜貞，你再和我多說幾句。我對不起你，我想彌補你，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你不用彌補我。”靜貞道，“若說要彌補，騙子冒充我進沈家時，你很關心，冒險帶去衙門，心的婚事，為頂撞你父親，你做的一切雲岫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我便當這些是為我做的，你的彌補，我都收到了，可以了。”

“那怎麽能一樣，靜貞，你不要這樣......”沈宣泣不聲，“你沖我笑一笑，好不好，你小時候是多麽活潑可的姑娘，我求你，不要這麽冷若冰霜......”

“太晚了，我早就變了......”靜貞的嘆息凝在平如靜水的聲音裏，須臾就飄走了。

躲在窗下的阿棠卻聽得分明，那粒嘆息飄到耳裏，化眼角的一滴晶瑩。

貓著腰，躡手躡腳地遠離廂房，來到站在庭樹下陪的晏元昭跟前。

“不聽了？”晏元昭問。

“不聽了。好可憐，再聽我要忍不住心疼了。”阿棠肯定道，“我可不能心疼。”

晏元昭臉頰，“為什麽不能心疼？”

“命雲岫刺殺你誒！要不是我們提前做了準備，你就真的要傷了。我絕對不能原諒。”

晏元昭笑了，俯親一口。

他的阿棠是全天下最可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