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宿醉後 “你很乖。”

晏元昭不答, 手指劃過阿棠臉頰，仔細盯看，“像是淚痕……你哭了？”

阿棠一怔, 昨晚把晏元昭哄睡後，心裏郁塞不開, 拿了一壺酒小酌了一會兒才上的床, 睡前昏昏沉沉地又掉了幾滴眼淚。

“打哈欠出來的吧。”阿棠心道晏元昭應是不記得多他醉後的事了，雖如此, 仍好奇道，“你還沒回答我呢, 記得哪一部分呀？”

晏元昭思忖道：“你喂我吃葡萄。葡萄很甜，味道不錯。”

阿棠很甜變了葡萄很甜, 看來晏元昭完全酒醒了。

阿棠心裏冒出了一點點苦。

“宿醉的覺不好，你沒有頭疼吧？”道。

晏元昭按了按太xue, “沒有。”

“終于明白你為什麽不酒了, ”阿棠低聲道, “沾酒就醉, 好奇特的質，赴宴的話, 人家還沒正式開喝呢, 你就醉倒了。怪不得你連新婚夜的合巹酒也不喝。”

晏元昭自己也頗無奈似的笑笑, “天生質如此, 我也無法。昨晚我應該沒有太出格？”

他對自己的醉相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不會形同那些瘋癲醉漢。

阿棠淺淺一笑, “你很乖。”

晏元昭對這個不妙的形容皺了眉，決定不去深究，“讓你見笑了。”

不僅見笑, 還見淚了。

阿棠心下一酸，道：“我昨天打的比方不合適，我已知道了。你沒必要通過喝酒來反駁我。”

“是沒有必要喝，不過與同你爭吵相比，我寧願選擇喝酒。”

“我也不想和你吵。”阿棠小聲道。

“但有些事必須要解決。”晏元昭指腹輕輕挲阿棠玉似的，“你不願意，我也要把你帶回府做我妻。我不喜歡強人所難，可這件事，沒有旁的辦法。”

阿棠睫輕垂，倒是難得地平靜，沒吭聲。

晏元昭看神，“是答應了？”

“我……不想對你說拒絕，可也不算答應。”阿棠細聲道，“你這麽堅持，我怕你會後悔。不管是我的份還是，都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和患。你現在對我的，只是一時沖，是我跑了四年你一直耿耿于懷所致。再等幾年十幾年，或許也不用那麽久，半年一年就行，那時候你不喜歡我了，該怎麽收場呢？”

“不是沖。”晏元昭肯定道，“這一點我很清楚。為什麽斷定我會不喜歡你，我是這麽薄的人？”

“你現在看著不像，但男子都是一樣的。薄恩寡幸，三妻四妾。”阿棠想到時在青樓裏見到聽到的種種始終棄的事，表帶上憤然。

晏元昭溫聲道：“也有例外。”

“不可能！”

晏元昭看著揚起來的眉，“我父母婚十餘年，恩如初，父親從不沾染旁的。這不就是一例？”

阿棠心道那很可能是晏駙馬死得太早，還沒到變心的時候就去了，才就了這段佳話。但這麽說太沒禮貌，癟癟，“反正我不信，以後的事誰說得準。”

看見晏元昭臉笑意，“你笑什麽？”

“你擔憂我將來會變心，我很高興。”晏元昭輕聲道。

阿棠言又止，“你還是沒把我說的當回事。你有沒有考慮到子嗣的問題，我不想生孩子，你也不會去找別的人生嗎？”

晏元昭驚訝道：“你不想生？”

他知道阿棠怕有孕，他著意遷就，也是不想在河東就懷上孩子，回鐘京還要經歷旅路顛簸，卻沒想到的抵這麽嚴重。

“對啊，生孩子相當于在鬼門關走一遭，一個不好小命就沒了。沈府那個沈宜棠阿娘，不就是生下沒多久就死了。我這種只為自己快活的人，才不要生孩子。”

阿棠看他臉嚴肅起來，放緩了語氣，“我早告訴你，我不會履行為人妻的本分，就算你強行帶我回去，我也不會任你我生子。你看，我真不是你良配。”

晏元昭繃臉，“你真這麽想，還是又找出了一條勸退我的理由？”

“當然是——”

敲門聲剛好響起，白羽低的聲音傳來，“郎君，您醒了嗎？齊將軍來了！”

這個點？

阿棠忙道：“你快去吧，肯定是急事。”

也不想和他爭論了。

晏元昭下榻更，腳步沉沉地出去見齊烈。

齊烈一見他，拱手道：“晏大人，昨晚鐵鶻那邊來人了，我連夜接他們來慶州，今早到的州衙。”

“好，我現在過去。”

晏元昭與羽啜草原一會，羽啜承諾必查出始作俑者，將其捆來送他。之後晏元昭派遣齊烈麾下幾隊人馬留駐大周與鐵鶻界的互市之地，待羽啜的人一來，便可立即接手，護衛來河東。

眼下鐵鶻來人，應當是送來了他想要的消息。

候在州衙二堂的鐵鶻使者名須彌劼，他見到一袍的晏元昭，單手行了鐵鶻的躬腰禮，用語調稍顯生的漢話自陳奉鐵鶻可汗與大王子之命，遞解掠取大周兵之人至此。

“此人是我鐵鶻二王子利赫啜，他與慶州刺史作易，派遣商隊以易家木作的名義，暗中運送兵械至鐵鶻，私藏在他的部落中。大王子查知後，立刻派兵搜捕，生擒利赫啜，繳獲部分兵械。”

“在下已將利赫啜押來，大王子說任由您置，之後會陸續押來涉及此事的嫌犯，并將繳貨的兵械歸還大周，兩國修好，莫起紛爭。”

晏元昭沉聲道：“多謝可汗與大王子相助。”

須彌劼忙又行一禮，“此事是鐵鶻不對，未及時發現利赫啜的惡行，用你們的漢話講，我們在亡羊補牢。鐵鶻居北疆，周朝居中原，兩國太平二十餘年，互市通商，邊民安樂，鐵鶻未有再起兵戈之意，無不臣不敬之心，利赫啜所作所為也皆與鐵鶻無關。”

他從懷裏掏出一只錦盒，恭敬奉上，“此為可汗致周天子的書信，請您轉呈鐘京。”

晏元昭會意，“天子明察善斷，可汗不用太過擔心。本向天子複命時，也會一五一十陳說鐵鶻的‘亡羊補牢’。”

須彌劼笑道：“那便有勞晏大人了。”

他押來的利赫啜已送到隔壁次間，由四名鐵鶻士兵看管。利赫啜全五花大綁，肩頸有跡，此刻正昏迷不醒。

須彌劼掀開利赫啜上衫，出腰腹間一顆有些褪的青狼頭，“這是鐵鶻王族特有的刺青，是二王子本人，非他人冒充。”

晏元昭點點頭，派人將利赫啜解監牢，對須彌劼道：“他為何心積慮竊取大周的兵？”

“利赫啜素來有野心，一直盯著下一任可汗的位子，這一大批兵，可使他的部曲實力大大增強。”須彌劼說完，放低聲音，“此事大王子也要謝您，讓他順理章除去一個心頭患。”

“我知道了。”晏元昭道，“他許給慶州刺史什麽條件，讓他冒險為其運？”

“這個......”須彌劼面有難，“在下不便妄言，利赫啜的證言和相關證我帶來了，您一看便知。”

晏元昭眉眼冷下來，鐵鶻使者不便說的話，恐是很嚴重了。

安置好須彌劼後，晏元昭開始翻看利赫啜的證詞，越看神越凝重。

一旁的齊烈忍不住問：“晏大人，證詞上有沒有說岑義想幹什麽？”

晏元昭放下證詞，拿來存放證的木匣，“不是岑義想幹什麽，而是岑義背後的人想幹什麽。”

“背後的人？”

“證詞上說，岑義與利赫啜易，始終言稱奉主上之命。他的主上給利赫啜一只刀鞘作為信，自己則保留鞘中短刀，寓意締結同盟，如鞘與刀。他助利赫啜謀奪鐵鶻可汗之位，利赫啜則幫他——”

木匣打開，晏元昭沉冷的聲音戛然而止。

“幫他做什麽？”齊烈追問道，卻見晏元昭舉起匣中鑲著寶石的皮革刀鞘細細打量，看著看著，一雙波瀾不興的眸子陡然迸出巨大的震驚。

下一瞬，晏元昭握著刀鞘，疾步踢門出房。

齊烈滿腹不解，忙追著晏元昭出去。

晏元昭獨自提審了利赫啜。

齊烈等在外頭，巡察使沒有給他下後續的命令，他還不能走。

這一等就是數個時辰，等得齊烈人也躁了心也焦了，仍不見晏元昭出來。遣人去問，也吃了閉門羹。

直到將近酉時，西天雲彩火燒如瀑，齊烈終于看見巡察使從監中走出。

走近看到人，齊烈大吃一驚，巡察使的臉蒼白如紙。

“晏大人，您這是怎麽了！”

“勞齊將軍久等了。”晏元昭低聲開口，“鐵鶻近日會將幾批兵運至疆界，將軍即刻派士卒前去接收，就地清點，然後直接輸運回鐘京......”

關于運送兵的事項，巡察使布置得很細。

齊烈一一記在心裏，等晏元昭說完，他納罕道：“您不親自盯著兵運回了？”

“沒時間了，一切由將軍負責。我馬上啓程回鐘京。”

巡察使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此刻的平靜裏，多了一些空。

......

阿棠白日裏心煩意，去找陸先生說了會兒話，就回來補覺了。睡了一下午，醒來恍覺天大暗，已是黃昏。

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

阿棠走出去一看，白羽正指揮人收拾行囊，見到，快言快語道：“夫人，您總算醒了。咱們馬上回鐘京，您快把小廝們不好的己收攏下，我待會兒人進房收拾。”

咱們？回鐘京？

阿棠腦袋打了結，“晏元昭呢？”

白羽一滯，“郎君剛捎來話，他還在部署事，今夜會晚些時候回來。”

阿棠懵然回房。

月影侵簾，寒夜悄寂。坐在榻前，思緒如蛛，橫纏縱結，怎麽也梳理不開。

為何突然要回去？

跟不跟晏元昭回？他雖說不放走，可眼下并沒有派侍衛盯，趁機逃走，也并非不可能。

這個大膽的念頭冒出來，阿棠一陣心慌。太急了，太快了，還沒有好好去想怎麽離開，怎麽和他道別......

長長嘆一口氣，第無數次探頭看窗外院門。

晏元昭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終于，看到黑夜裏那個悉的人影，忙像只迅捷的鳥兒一般，出了房，出了屋，撲到他面前，“晏元昭，為什麽突然要走啊？”

說完才注意到他不對勁兒，夜太深了，看不見他神臉，卻本能地到他周一灰沉沉的氣息。

“你，你怎麽啦？”

晏元昭一言不發，忽地手抱住，靠著肩膀。

阿棠承載著他半的重量，只覺得比平日還要重出百倍、千倍。茫然地輕拍他背，試圖把這些不理解的重量拍走。

“阿棠......”他喚，聲音又輕又重。

“我在呢。”

晏元昭頭一滾，將抱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