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傳來悉的聲：“褚禮，表彰昨天結束了，是不是要回家了？”

褚禮靠在椅背上，把頭微微向后仰，音調沒什麼起伏：“媽，我在京市還有事，暫時不能回去。”

電話里的聲像是聽出了褚禮的緒，緩和了語氣，然后才開口：

“劉叔叔聽說你回來的事了，專門打電話來問候你，之前你在部隊里的時候，他就很掛心你。無論你在京市有什麼事，這個周末先回來跟他見一面。”

褚禮閉了閉眼眸，聲音是越發冷：“我不想見。”

電話里的人陡然沉默了。

屋頂的白熾燈明晃晃的照下來，照在他頭頂黑的短發上，照進他黑漆漆的眸子里，照亮他左手腕骨猙獰可怖的傷疤。

將他渾的氣場襯得是越發凌冽。

褚禮的人生，是以父親的死亡作為分界點的。

前半生的一切都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就譬如剛才電話里的這位劉叔叔。

劉叔叔是他父親從前的屬下，他從前見褚禮一面都是萬分不易，鞍前馬后，說話時也是一句比一句好聽。

說他從小厲害，賽車籃球樣樣行，是天生的兵王，那些溢之詞，讓褚禮聽著都覺得想笑。

直到父親死后，褚禮才明白門庭冷落、人走茶涼的滋味。

甚至于高考之后，褚禮下定決心想要去當兵，母親帶他去見劉叔叔，他們在劉叔叔的家里等了一個小時，才終于見到了他。

筆直的軍裝矗立在兩個可憐的母子前，劉叔叔見到他，就微微蹙眉，又是語重心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一句話就是：“大嫂，褚禮從來不聽話，玩玩賽車、打打籃球可以，但是當兵的苦，他吃不了。我更無法給他爸爸一個代。”

就因為這麼一句話，年輕狂的他在頃刻間懂得了世態炎涼。

但是褚禮想要知道，他去當兵是依法服兵役，需要給誰代？

到底是誰，需要一個代？

想到從前的事，褚禮緩慢的閉了閉眼眸，嚨里就像是塞著一顆酸杏。

他對著電話那頭詢問：

“媽，為什麼家里有什麼事都要求著別人？”

他的聲音艱難又嘶啞。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很久，再次說話時語調還帶著幾分哭腔：“沒有辦法了，阿禮，你以為我想要這樣嗎？”

“但是你爸爸已經不在了，你既然要走這條路，就要撐起這個家，現在已經沒有人能為你鋪路了。”

的聲音陡然高了一個調：“你以為社會上的人世故，一切都像是在部隊里的那樣簡單嗎？”

褚禮后來就沒再說話了。

等電話掛斷，他面無表的將桌面上的那副黑手套，丟進了空的屜里。

然后砰得一下，關上了屜。

…………

等文昭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岑寂又是已經走了，只留下一只貓咪在沙發上睡覺。

圓圓的屎被人鏟過了，它臟兮兮的毯被洗過晾在臺上，貓糧和罐罐重新塞滿了置架。

原本擺在茶幾上的醒酒湯不見了，甚至連廚房洗水槽里昨天來不及洗的碗筷都消失了。

外衛里還有新出現的巾和牙刷，正在整齊的擺放著。

文昭看著空空又干干凈凈的客廳，就像是田螺姑娘出現過又消失不見一樣。

眼角忍不住了，原本早起想要對岑寂說的話，又是只能咽回肚子里。

因為跟導演還有編劇約好了采風，所以文昭之前也是做好了關于養媳、傳教士包括老城區里古建筑群的功課。

等走到樓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稿紙好像缺了幾頁，上面還有鬼鬼祟祟的貓爪痕跡。

文昭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又是只能按了電梯，回到樓上，去貓窩里找。

碼解鎖發出滴的一聲，圓圓懶洋洋的從沙發上抬起頭，看了一眼。

文昭走到貓窩邊蹲下來，又是出手往里面掏了掏，結果真的掏出了一大堆紙稿。

里面不僅是有破破爛爛的翻譯稿，還有一頁破破爛爛的A4紙。

紙張上已經有一半被口水糊的看不清了，文昭皺著眉仔細辨認，發現剩下的一半紙上面都是復雜的英文單詞。

大概都是一些理學的專有名詞，文昭本科讀的是文科，只能大約能看懂簡單的幾個單詞。

類似于“負能量”、“高能宇宙線”和“量子”之類的理名詞。

這不是的東西，大概是岑寂的資料。

文昭想著，就看見腳邊出現了一團茸茸，懶洋洋的在拖鞋上翻滾，發出小小的呼嚕聲。

忍不住點了點圓圓的腦袋：“這些東西以后不能，以后再要罰你一周不能吃罐頭！”

圓圓像是聽懂了文昭的語氣，討好的作停住，又是慢吞吞的用爪子遮住了眼睛。

等文昭收拾好自己的稿紙，剛從地上站起，就聽見了一陣門鈴聲。

開了門，發現是岑寂站在門外，穿著的還是昨天的襯衫，他一手撐著門框，另一手的手臂上還掛著西裝。

他來得應該急，看上去還有點。

文昭看著他這副著急的樣子，又是緩慢的遞出了手里破損的A4紙：“岑寂，你要的是這個東西嗎？”

圓圓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腳邊。

文昭看了一眼罪魁禍首，又是只能無奈的解釋：“圓圓就喜歡把稿紙叼回貓窩里，我的也被它叼走了。”

“等找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這樣破破爛爛了。”

岑寂盯著文昭手上的碎紙片，突然又像是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