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的沉默，令魏螢惱怒。

不想承謝瓚的。

燭火一線搖搖墜，形詭譎，刀刀致命！

謝觀瀾卻始終沒站起。

圈椅迅速往后倒飛。

似乎是被糾纏得不耐煩，謝觀瀾“嘖”的一聲，隔著袖擊中的手腕，發出一聲悶哼，手中短劍應聲落地。

還要爬起來再打，謝觀瀾拔出狹刀，刀尖抵在了的眉心。

青年垂眸，金相玉質的面龐上跳躍著影，“我知道你的份，也知道你的籌謀。你想挑起諸侯王之間的爭斗，進而渾水魚，報仇復國。”

魏螢抿了抿，不置可否。

“魏國已亡，”謝觀瀾一字一頓地提醒，“你想復國，難如登天。諸侯相爭，權力傾軋，你會越陷越深，直到你的骨頭和靈魂，為這場山河的祭品。”

夜風吹開了楹窗。

燭火盡滅，照進屋子的月皎潔清澈。

魏螢向窗外。

明月高懸。

曾照過大魏山河的明月，如今正照著周朝的江山。

低聲，“大魏共有四十一名臣子不肯投降，他們被殺后，后代子嗣被貶奴司。包括我在的一百三十九名奴隸，男的淪為宦，的被灌下了最烈的絕子湯藥。”

注視明月，眼卻似籠著一層看不的水紗。

“臣子殉國而死，我作為大魏皇族，卻無法庇佑他們的后代，是我無能失職。

“謝指揮使，亡國滅族之恨，我不能放下也不敢放下，我此生活著的意義，就只是報仇復國。

“縱然獻祭一、縱然獻祭靈魂，我也要報仇。”

生得清冷艷麗，像極了的親姑姑衛姒。

可是論起氣質，衛姒宛如一朵弱無骨的花，可的氣質卻更接近一把刀，一把在烈火和寒冰中淬煉了千萬遍的刀。

謝觀瀾注視，的袖落半截，出烙印著“瓚”字的傷痕，很難想象這些年謝瓚究竟對做了什麼。

謝瓚……

良久，謝觀瀾慢慢垂下狹刀。

魏螢驚詫。

很快撿起自己的短劍，倒退幾步，飛快翻窗而出。

扶山看著開的楹窗，遲疑道：“主子，就這麼放走，會不會繼續興風作浪挑起禍事？東宮那邊已經查到就在咱們這里，放走，東宮那邊不好代。”

謝觀瀾收刀鞘，眼睫覆落霾，“無妨。”

…

另一邊。

聞星落和謝拾安邊走邊玩，比謝觀瀾晚了七八日才回到蓉城。

萬松院的家宴上，謝觀瀾難得沒有面。

老太妃嗔怪道：“自打從漢中回來，他就一直住在衙，也不知整日里忙活什麼！”

謝拾安咬了一口紅燒獅子頭，自告勇，“我明天要去衙門點卯，我去幫祖母您教訓教訓大哥！”

聞星落低著頭，撥弄了一下碗里的四喜團子。

才從表姐那里知道，被謝觀瀾抓住又放了。

表姐說走的時候，聽見扶山說東宮那邊不好代。

聞星落不知道表姐住在鎮北王府這件事有沒有給謝觀瀾帶來困擾和麻煩，輕輕咬了一口四喜團子，決定明天和謝拾安一起去衙見他。

次日。

說好了一起衙，可謝拾安只顧著睡懶覺，死活不肯起床。

聞星落只好自己帶著親手做的飯菜來到衙。

謝觀瀾剛理完軍務。

聽見扶山稟報聞星落來了，他收拾卷冊的手頓了頓，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漢中王府的荷花湖邊，挽著陳玉獅的那一幕。

他冷淡道：“我不想見，你隨意編個借口打發了。”

扶山輕咳一聲，“主……主子，小姐已經進來了。”

謝觀瀾抬眸。

聞星落拎著食盒站在書房門口。

今日穿了蓮青齊腰襦，高臺珍珠履在裾底下若若現，鵝黃織金上襦襯得雪白明凈，梳了個很乖的雙耳垂掛髻，髻邊簪著幾朵深紅淺的鮮芙蓉。

艷滴的小臉有些蒼白，顯然是聽見了他剛剛回絕的話。

四目相對，聞星落很快垂下頭，逃避般轉跑開。

扶山又咳嗽一聲，“那個，主子，卑職好像看見小姐的眼眶紅了，好像是要哭了。”

謝觀瀾面無表地摁著卷冊，“我不是瞎子。”

聞星落小跑著穿過回廊。

不知道謝觀瀾為什麼不想見。

是因為陳玉獅嗎？

可他應當還不知道和陳玉獅聯姻的事。

是因為表姐？

他知道了的世，怕連累鎮北王府，所以厭惡？

傷心不已，本想回王府，不料在轉角撞上一個年輕男人。

劉胤驚奇地看著，“聞小姐？！”

聞星落疑，“你是？”

“我劉胤，是指揮使麾下的將領！”劉胤老實憨厚地撓了撓頭，笑容十分靦腆，“我娘以前去王府想向你提親，結果沒能如愿！嗨，不提從前的事了，聞小姐是來找世子爺的嗎？我領你去見他？”

聞星落搖搖頭，“他不肯見我。”

劉胤瞧見雙眼紅紅，料想必定是在指揮使那里了委屈，訕訕道：“指揮使是很嚴厲的人，興許是忙于公務，所以才不肯見聞小姐。”

他突然嗅了嗅鼻子，隨即向聞星落拎在手里的食盒，“原來聞小姐是來給指揮使送飯菜的呀。”

聞星落攥食盒把手。

想起謝觀瀾冷淡的態度，把食盒塞給劉胤，“給你吃吧。”

謝觀瀾找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涼亭的石桌上擺滿了新鮮飯菜，劉胤大快朵頤，一邊往里塞東西一邊含混不清的和坐在對面的說話。

“聞……聞小姐的廚藝太好了！我這輩子……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香的春卷和煎！”

謝觀瀾臉一黑。

扶山站在他后，了眼他的臉，不輕不重地咳嗽了一聲。

聲音驚劉胤和聞星落，兩人同時了過來。

劉胤忙不迭起行禮，“指揮使大人！”

謝觀瀾周寒意漸濃，“公務都做完了？”

“還……還沒，這不是中午該吃飯了嘛……”

天要下雨人要吃飯，劉胤覺得自己很有理。

可是對上謝觀瀾沉冷漆黑的狹眸，他沒來由雙一。

顧不得繼續吃，他抹抹，著脖子行了個退禮，麻溜兒地跑了。

扶山頗有眼力見，也悄悄退了下去。

涼亭里，只剩謝觀瀾和聞星落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