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咚”地倒進了謝觀瀾的懷里。

謝觀瀾按住的后腦勺，低頭輕嗅的發香。

他啞聲，“有期限，也很好。”

有期限，就不會為所困。

而他……

他抱著見不得的心思，貪婪地希喜歡的期限再長一些，希的喜歡再多一些。

青年垂著薄薄的眼皮，氣息間都是馥郁甘甜的味道，一酒香摻雜其中，在寒涼的春夜里添了些醉意。

他呼吸漸深，要親吻懷中的腦袋，大掌反復輕過的腦袋，最后卻只是克制地吻了吻髻邊的金步搖。

他把聞星落放在了座屏后的床榻上。

替蓋好被子，正回房休息，卻被抓住袖角。

他回眸。

閉著眼睛，里含混不清，“恭喜……恭喜長兄打勝仗……”

原來等了他這麼久，只是為了當面同他道一聲恭喜。

謝觀瀾彎起薄。

他重又在床榻邊坐了，為聞星落捋開額前發。

燭燈靜謐。

他守著，忽然想，就這麼一直做兄妹，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

半個月后，聞星落沒收到陳樂之的回信，反而收到了一封喜帖。

鎮北王府花園水榭。

聞星落在石桌上攤開喜帖，黛青的遠山眉微微蹙起，“是樂之寄給我的喜帖，說要嫁人了，嫁的是長安方家的公子，邀請我下個月去喝喜酒。”

謝拾安翹著二郎，“那樣的子，居然有人敢娶。”

“四哥哥別說風涼話了。”聞星落不高興，“樂之肯定不是自愿嫁人的，一定是漢中王的。你瞧這喜帖上的措辭，雖然是樂之親筆，但字里行間一點兒喜氣也沒有。”

謝拾安拿起喜帖仔細觀時，魏螢抱著劍走了進來。

道：“你說的樂之，是漢中王府的小郡主陳樂之？”

聞星落點點頭，“就是。”

“漢中王府的事，我倒是有所耳聞。”魏螢坦然，“聽說漢中王有一房極其寵的小妾，他偏心小妾所生的庶子，一直想把世子之位傳給那庶子。陳玉獅地位不穩，而方家恰是漢中郡的名門族，陳樂之嫁進方家，未必沒有替阿兄拉攏盟友的意思。”

聞星落沉默。

前世，陳玉獅的兒敗之后，漢中王妃和樂之都遭到了牽連，母倆皆都慘死。

最后繼承漢中王世子之位的，大約就是那個小妾所生的兒子。

樂之……

為阿姐犧牲了姻緣，最后還要因為父親的偏心而丟掉命。

聞星落不想陳樂之就這麼死了。

如果陳玉獅需要盟友，就是最好的盟友。

可以代表鎮北王府和陳玉獅聯姻，如此，既可以緩解陳玉獅的困境，又能幫謝觀瀾拉攏到可靠的盟軍。

思慮之際，謝拾安手里的喜帖“啪嗒”掉落在地。

謝拾安盯著魏螢，對聞星落咬耳朵，“誰啊？”

“我表姐，魏高，小字螢。”

謝拾安驚艷，“寧寧，你也沒說你表姐這麼漂亮啊！”

聞星落愣了愣，忍不住撿起喜帖狠狠拍了他一下，“四哥哥！”

四哥哥也太不正經了！

先是香君姑娘，后是表姐，原來四哥哥年紀輕輕，居然喜歡偏艷麗的子！

謝拾安心虛地輕咳一聲，“外人面前，你給我留點臉面好不好？我只是單純地欣賞，欣賞！”

“現在當務之急，是樂之的婚事！”聞星落沒好氣，“不喜歡方家公子，咱們要幫一把！”

謝拾安撐著臉，“怎麼幫？”

此時，滄浪閣。

謝觀瀾站在最高，把水榭里的三人盡收眼底。

這三人湊在一起，準沒好事。

曳水在他后單膝跪地，稟報了這半年來聞星落經歷的事，又將魏螢的份告訴了他。

扶山呈上一張布告，“魏姑娘是從東宮逃出來的奴隸，這幾個月以來，東宮布告天下，凡有此消息者，賞十金；凡捉住此者，賞千金。卑職瞧著，定然不是尋常奴隸。”

謝觀瀾看了眼布告上的畫像。

水榭。

魏螢提議道：“搶親？”

謝拾安狗般夸獎，“表姐真是冰雪聰明，這主意好極了！”

魏螢白他一眼。

發現這個年跟謝瓚長得有兩分像。

瞧著就討厭。

謝拾安：“……”

翻他白眼！

聞星落道：“不如咱們先去長安，路上再慢慢思考應對之策。”

不想直接暴自己和陳玉獅聯姻的計劃。

很清楚，鎮北王府和謝觀瀾都不會同意。

而且，這件事必須先和陳玉獅商議。

滄浪閣。

扶山見謝觀瀾對魏螢的存在不置可否，于是收起那張布告，又呈上一封喜帖，“主子，這是漢中王府送來的請帖，說是掌上明珠大婚，請世子爺前往赴宴。卑職估著小姐他們肯定會去，主子可要一同前往？”

謝觀瀾把玩著喜帖。

陳家的況，他是有所了解的。

聞寧寧他們此趟去長安，還不知要闖出什麼禍。

他道：“讓他們先去。”

他在后面兜底，總歸出不了什麼事。

…

長安春盡，盛夏將至。

漢中王府宅院深深，重樓閨閣帷幔低垂，幾線天依稀照進來，這間閨房里竟沒什麼脂妝奩，滿墻都掛著各式兵。

穿杏紅襦的，披發赤腳倚坐在窗臺上，輕停在手臂上的一只海東青。

這只海東青是和謝四在關外買的。

謝四的那只馴服得很好，而的這只雖然型略小，但子卻出乎意料的野，養了這麼久卻還是養不，總想飛到天上去。

可慣是個霸道的子，于是干脆拿腳環套住它，把它鎖在桿子上，不許它飛走。

陳樂之看著垂頭喪氣的海東青。

記得剛買它的時候，它神采奕奕鮮亮，是最兇悍的猛禽，可是折騰了這幾個月，它明顯神萎頓，連羽都懶得梳理了。

陳樂之了它，“從前總覺得自己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可你依舊想要離開，可見是你不識好歹。然而如今我自己也會到了在囚籠的滋味，才知道關著你、錮你，是我的錯。你生來就該自由自在地翱翔九天，而不是和我一起，被困在小小的深閨里。”

解開腳環，推開軒窗。

照了進來，有些刺目。

海東青發出一聲嗥鳴，未作停留，迅速撲扇著羽翼飛了出去。

陳樂之目送它越飛越遠，直到消失在天際，小臉上出一個釋懷卻又黯然的笑容。

即將與不喜歡的人聯姻。

這輩子都得不到自由了。

陳玉獅推門進來，看見妹妹愈發清瘦的側臉，眼底藏著心疼。

聲音低沉，“樂之。”

陳樂之回過神，沖揚起一個笑臉，“阿兄是來恭喜我即將大婚的嗎？正好嫁送過來了，我穿上，阿兄幫我看看漂不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