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如風嘆息一聲，“星落，你年紀小，不懂名門族之間的彎彎繞繞。今日這場及笄禮，看似是為你和月引舉辦的，其實不過是權貴之間往來的借口。就算你不去，也是要繼續舉辦的。”

“大哥，你和廢什麼話？”聞如云不屑拂袖，“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有種就別去，不去更好，大家就可以專門為月引一個人慶祝了！”

聞星落了一眼府門方向。

他還沒有回來。

想為他，拖延一點時間。

也許……

也許他已經在路上了呢？

思及此，笑容冷淡，“那你們去吧。翠翠，咱們走。”

“等等。”

聞如雷突然攔住。

他沉聲道：“星落，三哥是了解你的，你討厭月引，所以不愿意和一起參加及笄禮。三哥的心是放在你那里的，三哥和你一樣討厭。但今天畢竟是很重要的日子，大家到底是脈相連的兄妹，有什麼矛盾，咱們私底下解決就好，何必鬧到臺面上外人笑話？星落，今天這種日子，你就不要鬧小孩子脾氣了，回頭，三哥給你買糖葫蘆吃，嗯？”

他自以為這番話通達理，一定能打聞星落，豈料聞星落只是嫌棄地看他一眼，就帶著翠翠走得更快了。

目送走遠，聞月引難掩興。

原本就不想和聞星落一起過及笄禮。

前世，鎮北王府也給辦了個及笄禮，只是不及今日這般隆重。

前世的及笄禮上，只零星來了幾個在書院里的好友，老太妃稱病不出，為加笄的正賓是陳嬤嬤這麼個低賤老貨。

晚上回聞家，父兄也專門為準備了一場慶賀宴席。

宴席上宰了兩只，一共四個，父親按照慣例把分給他們四兄妹，至于聞星落，是沒有份的，只配吃翅。

反正聞星落健康，不像弱多病，聞星落要是懂事，就應該和父兄一樣寵著、慣著，把好東西都讓給。

這一世，聞星落走了，那這場盛大的及笄禮就屬于一個人了。

笑了笑，親昵道：“妹妹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咱們還是不要打擾，趕去宴席上吧，省的賓客們久等，到時候說我們兄妹不懂事。”

聞星落并未走遠。

坐在西廂房，軒窗外的桃花樹綠葉亭亭。

這里是謝觀瀾教練字的地方。

低著頭，從荷包里取出那方桃花凍石印章。

指尖輕過印章，桃花凍石細膩如玉，底部“星落”二字的隸書飄逸溫，像是那人一筆一劃認真刻下。

外間不停傳來熱鬧的喧囂聲，是賓客們快到齊了。

聞星落慢慢攥印章，再一次向珠簾外。

這樣盛大的日子，無比希那個人能回來……

可是任由穿秋水，珠簾依舊安靜垂落。

不知過了多久，聞星落輕輕嘆了口氣。

前線戰事吃，至今也沒傳回大勝的消息。

他回不來，也是有的。

把印章收回荷包，正起，忽見一只修長的手挑開了珠簾。

聞星落的心臟猛然一跳。

珠簾卷起，探出一張桀驁不馴的臉。

年風餐宿而歸，鵝黃窄袖錦袍灰撲撲的，革帶軍靴發束馬尾，腰間掛滿了匕首和勝銅錢一類叮呤咣啷的小玩意兒，幾綹微卷的劉海兒朝兩邊分開，盡管因為趕路的緣故看起來有些灰頭土臉，但眉目間盡是鮮怒馬年風流。

是謝拾安。

他大咧咧朝聞星落張開雙臂，“寧寧，瞧瞧誰回來啦？！”

“四哥哥？！”

聞星落驚喜地站起。

細細看了看謝拾安，見他意氣風發，便料想他在戰場上沒怎麼傷。

放了心，正和他親近，想起什麼，又下意識往他后看。

“你看啥呢？”謝拾安不滿，“來，跟哥哥抱一個！”

他后空空如也。

謝觀瀾沒和他一塊兒回來……

聞星落眼底掠過失落。

垂下眼簾，小小聲，“男有別，還是不了吧。”

謝拾安：“……”

他見鬼似的盯著聞星落，隨即大步上前想擰的耳朵，“男有別？！聞星落半年沒見你現在翅膀了，居然要跟我男有別！以前咱倆同乘一車上下學的日子，你都忘啦？！”

聞星落從他手臂底下鉆出去，轉看他，“我今日及笄，往后就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就不能男有別？我是大姑娘了，我不要和四哥哥摟摟抱抱。而且……而且四哥哥好久沒洗澡了，上臭臭的。”

謝拾安氣笑了，擼起袖管，“你給我站住！”

聞星落不肯被他揪耳朵，轉要跑，卻撞進了一個膛。

意識到什麼，猛然抬頭。

看清楚來人的臉，圓杏眼里的亮一點點黯淡。

來人不是謝觀瀾……

進來的管事恭敬笑道：“吉時快到了，王爺請姑娘快些去宴席上。”

和謝拾安往正廳走的時候，聞星落已經調整好心。

不敢問謝觀瀾如何，只問道：“怎麼只有四哥哥一個人回來？樂之呢？”

“上個月就回漢中了。”謝拾安解釋，“漢中王連發三道家書催回家，好像是家里出了什麼事。”

“四哥哥也不仔細問問。”

“人家的家事，我瞎摻和什麼？”

年還未開竅。

聞星落不好再說什麼，決定及笄禮過后，自己寫信問問樂之。

正廳里，鬢影香賓客云集。

聞如風三兄弟打著鎮北王繼子的份，積極穿梭在權貴宦之中，恨不能和每一位顯貴結為友。

聞月引如同一只花蝴蝶，熱地翩躚在小姐們之中，不停招呼們吃好喝好。

眼見吉時將近，衛姒看了眼外面，輕聲問謝靖，“寧寧去哪里了？怎麼還不過來？”

謝靖道：“已經派人去請了，姒姒你別急。”

老太妃沉默地吃了口茶。

寧寧最守時，向來不會遲到。

今日遲遲未至，必定是小姑娘在拖延時間。

在等子衡。

老人在心底里嘆了口氣，無言地放下茶盞。

陳嬤嬤小聲提醒，“太妃娘娘，吉時到了。”

聞月引走了過來，朝老太妃和謝靖福了一禮，“請祖母和爹爹恕罪，妹妹不懂事，連這麼重要的日子都不肯面。未免賓客們等急了，不如咱們先開始吧。”

老太妃看著道：“開始什麼？”

“當然是及笄禮。”聞如云搖開折扇，“聞星落一個小輩，卻拿喬賭氣不肯來，指大家紆尊降貴去請，咱們豈有慣著的道理？反正月引在這里，咱們不妨就為月引一個人舉行及笄禮吧。”

聞如風贊地點點頭，“別的也就罷了，可今日賓客云集，星落卻在這種時候耍脾氣，可見頑劣不堪。既然今天是的及笄禮，我做主，咱們大家就給好好上一課，什麼守時。”

聞月引著手帕，聲道：“等妹妹過來的時候，看見及笄禮已經辦完，必定會傷心難過。有了這等教訓，往后，肯定不敢再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