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眷們正在園子里看戲，丫鬟突然白著臉匆匆跑過來。

喊道：“哪位是孫廷尉孫大人的夫人？校練場那邊出了事，孫大人中箭墜馬了！”

眷們大驚失，顧不得繼續看戲，紛紛趕往王府校練場。

聞星落過來的時候，瞧見男人們圍了圈，里面不停傳出孫廷尉的哀嚎慘，過了片刻，小廝抬來擔架，將孫廷尉抬了上去。

擔架從旁邊經過。

瞥了眼。

孫廷尉的口著一支箭，約莫是墜馬的緣故，一條和兩只胳膊扭曲了詭異的姿勢，整張臉慘白青黑，豆大的冷汗不停滾落，一裳都被鮮和汗水浸。

孫夫人捂著站在旁邊，傷心絕搖搖墜。

謝靖握著弓箭，歉疚道：“都是本王不好，好好的非要玩騎。本王老了，多年沒上過戰場，到底是疏于練習，竟不慎中了小孫，這才他驚懼之下墜了馬……孫夫人你放心，該有的賠償，本王絕不會落下！”

聞星落歪了歪頭。

還在想如何對孫廷尉手，沒想到有人比作更快。

等孫夫人被丫鬟攙扶著離開后，聞星落上前，輕輕拉了拉謝靖的袖。

聲道：“校練場上刀劍無眼，爹爹不慎中孫大人，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更何況爹爹那一箭并不致命，是孫大人自己太過驚慌才導致墮馬，爹爹莫要太過自責。”

謝靖愧疚地“誒”了聲。

父倆離開時，恰好撞見和孫廷尉一起在回廊里議論衛姒的那名員。

那員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向父倆的眼神復雜而又驚駭。

父倆不約而同地駐足。

聞星落沖那員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后，謝靖同樣沖那員笑容滿面。

明明沒有緣關系，可父倆的神如出一轍的相似，眼睛里藏著同樣的森冷漠，宛如雄獅帶著獅外出捕獵。

那員打了個寒，恐懼地深深垂下頭，再不敢看父兩人。

是夜。

衛姒正在練舞，謝靖帶來消息，說是白日里來府上做客的兩名員都死了，一個是墜下馬背心脈損而亡，一個是不知了什麼刺激半夜驚懼而亡。

謝靖笑得實誠，“這兩個人英年早逝，真是可憐。”

衛姒背對著他站在花窗前。

月照進來，赤著腳，裾層層疊疊地垂落，挽在臂彎里的輕紗披帛被夜風吹起，似月輕盈潔白。

回眸，“王爺不必為我做這麼多。”

謝靖看著。

歲月格外偏這位前朝的公主，連青都在月里發。

當初年時驚鴻一瞥，卻心知肚明自己只是個邊陲之地的土狗流氓，本配不上出高貴的，于是在回家之后，他便慢慢將忘在了腦后。

他按照家族安排，與門當戶對的子結為夫妻舉案齊眉，了后來的鎮北王和鎮北王妃。

王妃亦是極好的子，盡管是出于聯姻的緣故而非是出于他的緣故才嫁給他，卻依舊將王府料理得很好，只可惜死的太早，他十多年來郁郁難平。

他這一生，盡管斗走狗不通詩書頑劣不堪，卻依舊憑借與邊境諸國作戰的戰功，爬上了諸侯王的高位。

他子嗣頗多，他富貴顯赫。

可是，他唯獨姻緣不順。

他沉沉道：“是我自己愿意的。”

月皎潔。

被月華籠罩的子，憑風而立仙姿瓊。

輕聲，“可是我并不喜歡你。王爺，自國破家亡以來，我經歷了那麼多，我此生都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一個男子。”

謝靖的眼底漫上難過，卻依舊執著道：“對你好，是我自己愿意的……你喜不喜歡我，都不影響我對你好，反正我喜歡你就行了。”

衛姒嘆了口氣，“我遲早要回京城。”

謝靖并不意外的選擇。

父母兄嫂皆都被殺，這等仇誰能咽下！

他想了想，忽然上前握住衛姒的手，定定道：“不就是報仇嗎？我幫你！格老子的，我明天就反了朝廷！”

衛姒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承蒙王爺偏，這兩年給了我容之所。然而魏姒孑然一，沒有可以回報王爺的東西，因此不能再接王爺更貴重的饋贈。”

戰爭，那是要死人的。

上至諸侯王下至平民百姓，最殘酷時，流河十室九空。

衛姒不想為戰爭的導火索。

出手，往窗邊退了幾步。

像是謝靖握不進掌心的月亮。

謝靖滿臉失落，像是被拋棄的大狗，“姒姒……”

…

屑金院。

魏螢撐著臉，“鎮北王竟然為了姑母，弄死了那個姓孫的，這麼看來他很姑母嘛。表妹，你說咱們能不能利用鎮北王——”

“不能。”聞星落一邊整理筆墨紙硯，一邊打斷。

“為什麼？”魏螢反問，“借力打力，利用邊所有能利用的一切，咱們坐收漁翁之利，豈不是很好？史書上那些國破家亡的皇子，都是出游列國借兵復國的，只要許給他們一定的好就可以了。”

“表姐想問別的諸侯王借兵，我沒有任何意見，但唯獨不可以是鎮北王。”聞星落起，“我要就寢了，煩請表姐移步。”

“婦人之仁！”

魏螢不滿地踏出了門檻。

聞星落躺到榻上。

夜涼如水，一燈如豆。

接納了表姐待在邊，卻從沒有想過要參與的復國計劃。

也許是上輩子遭遇了父兄的背叛，這一世，只想和家人至親待在一起，一家子熱熱鬧鬧地團圓之樂。

可是……

無論是謝觀瀾的謀造反，還是魏螢的復國計劃，都被卷了進去，不得不被時局推著往前走。

聞星落有些難過，拉起錦被蒙住了腦袋。

夢到了從前。

夢里，才六七歲的年紀。

父兄帶和聞月引去山中玩耍，被支使著去摘野果，等抱著一兜漿果回來時，父兄和姐姐已經下山了。

不知回家的路，孤零零坐在樹下哭了很久。

直到有個大哥哥路過，問哭什麼。

時的記憶著實遙遠，已經記不得那個大哥哥的相貌。

夢境里卻約記起，他似乎穿著緋。

山花爛漫。

夢境翻了一頁又一頁，瞧見穿玄團龍紋錦袍的青年端坐在青城山的老君閣，在老君神像的注視下，一筆一劃刻下竹簽。

可是聞星落看不清楚他的臉。

也看不見竹簽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