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側門外，聞如雷垂著頭靠在朱墻邊。

虞萍萍細細打量他。

年約莫十七八歲，雖然比不上謝四公子俊俏矜貴，卻也還算周正英朗，只眉頭間擰著一團黑氣，似是郁郁不得志。

上前，聲道：“你就是三公子？”

聞如雷原本在等聞星落，正等得滿心煩躁，沒想到突然出來了個清秀可人的姑娘。

他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是？”

“我……”

虞萍萍本自報家門，卻又怕對方嫌棄。

雖然他們倆都是行商的，但對方的家世擺在那里，在沒有絕對的把握拿下他之前，不應該自己的份。

“你是鎮北王府的客人吧？”聞如雷見穿著綾羅，不由猜測。

“啊？”虞萍萍愣了愣，旋即點頭，“對，我是客人，我……我是和漢中郡的小郡主陳樂之一起來蓉城做客的。”

聞如雷試探，“難道你也是漢中王府的人？”

虞萍萍抿了抿。

鬼使神差的，突然道：“不錯，我是陳樂之的姐姐。”

沖聞如雷嫣然一笑，款款福了一禮，“三公子幸會。”

聞如雷前世不是沒過人，他看得出來虞萍萍是在沖他示好。

他長得還不錯，前世在京城很招小姑娘喜歡，這位漢中王的掌上明珠對他一見鐘也是有的。

如果他了漢中王的婿……

聞如雷突然眼睛一亮。

如果他了漢中王的婿，還愁將來不能封侯拜將嗎？

漢中王婿的頭銜，不比什麼六品護衛軍來的尊貴？

往后在軍營里，他終于不必再親自洗裳。

他舒展開眉頭，笑道：“不知姐姐怎麼稱呼？”

“我陳萍萍。”虞萍萍給自己改了個姓，“大冷天的，三公子為何不進王府去？”

聞如雷不好意思說是小廝不讓他進去，便隨口編了個謊言，“我和王府的人吵架了，因此獨自徘徊在這里。”

虞萍萍善解人意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親人之間哪有不拌吵架的，不吵才生疏呢。”

聞如雷宛如遇見知音，“陳姑娘說的再對不過！我從前對是要求高了些，但那都是為了好。可非但不領，還懷恨在心，不肯認我這個三哥！親人哪有隔夜的仇，真不明白怎麼能那麼小氣！”

虞萍萍勸道：“三公子用心良苦，乃是天底下最負責任的兄長，相信你的親人將來一定能理解的。”

“對了，”聞如雷忽然好奇，“你是怎麼認識我的？”

虞萍萍怯，“三公子英姿發，天底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今日得見三公子，是萍萍之幸。”

再次福了一禮，姿態風萬種。

聞如雷茫然。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如此有名？

難道是因為自己在蜀郡不出名，但在漢中郡頗為有名？

他想不通，于是懶得想，邀請道：“陳姑娘用過早膳沒有？要不我請你去嘗嘗蓉城的特膳食？”

虞萍萍欣然應允。

聞如雷和虞萍萍在側門的對話，連帶他倆一塊兒去酒樓的事，都被小廝稟報給了翠翠，翠翠又全盤告訴了聞星落。

聞星落正坐在明窗下看書，聞言，笑道：“真有意思。”

一個以為對方是鎮北王府的三公子，一個以為對方是漢中王府的小姐，怎麼不算是一種“門當戶對”“投意合”呢？

道：“隨他們折騰去，咱們不必手。”

翠翠想了想，小聲道：“還有一事，奴婢想要告訴小姐。虞萍萍不是住在咱們院子里嗎？給收拾廂房和行李的丫鬟悄悄告訴奴婢，的包袱里藏了一包春藥，好像是昨天夜里出門時新買的。奴婢揣度著，莫不是打算用在四公子上？”

聞星落翻書的手頓時一。

被穆知秋下過春藥，知道那東西有多烈。

虞萍萍怎麼敢給四哥哥用！

四哥哥待極好，不允許任何人算計他！

烏潤的杏眼里掠過冷意，指腹緩緩挲書頁，心底已經有了計較。

虞萍萍到黃昏時分，才從外面興盡而歸。

途徑一園子，卻聽見芭蕉后面傳來說話聲：

“翠翠，沈家的商隊何時啟程？我好安排虞姑娘隨行。”

“小姐，他們明天一早就走。等虞姑娘回來，我就去知會，讓今晚就收拾好行李。”

虞萍萍聽出說話的人是聞星落和翠翠。

聞星落又道：“對了，聽說三哥哥回了蓉城？他也是，為著和四哥哥吵架的緣故，連家都不回，只住在外面的客棧里。祖母還打算給他說親呢，他不回家，還怎麼和姑娘相看？”

“小姐別心了，說不定三公子很快就會和四公子重修舊好，然后回王府娶妻生子。”

主仆倆說著話，漸漸走遠。

虞萍萍了手帕，心中悄然升起一危機。

今日走了大運才結識三公子，對方也對頗有好，要是明天跟著沈家商隊回長安，豈不是白白浪費了老天爺送的這場機緣，富貴榮華夢也了泡影？

不行。

不能回長安，三公子也不能回鎮北王府！

心中有了計較，飛快往自己歇腳的廂房而去。

走后，聞星落和翠翠從芭蕉樹后繞了出來。

聞星落看著虞萍萍的背影，眼底皆是薄涼。

…

虞萍萍飛快收拾好銀票和金銀細，也不打聲招呼，連夜就從鎮北王府跑路了。

白日里去過聞如雷下榻的客棧，因此門路地到了對方的客房門口，含淚叩開了房門，“三公子！”

聞如雷看著哭淚人的，不由一陣心疼，“陳姑娘這是怎麼了？外面冷，快進來說話！”

虞萍萍坐在聞如雷的床榻邊，哽咽道：“我和樂之吵架了，一時生氣離家出走，現下已是無可去，三公子能否收留我？萍萍……萍萍不會給三公子添麻煩的。”

聞如雷心中暗喜，面上卻關切道：“我從前見過陳樂之，和我妹一樣本頑劣，倒是你了委屈。陳姑娘要是不嫌棄，可以和我共住一間房。你放心，我有君子風度，不會占你便宜的。”

虞萍萍同樣暗喜，起福了一禮，聲道：“萍萍多謝三公子！”

眼底是盈盈秋水，甜的仿佛能溺斃男子的魂魄。

眼前人貴為鎮北王府三公子，只要拿下他，就能為尊貴的王府三夫人，不論是聞星落還是陳樂之，都不能再把從王府攆出去。

而聞如雷結滾，不自然地抓被褥。

眼前人貴為漢中王的掌上明珠，只要拿下，就能為漢中王的東床快婿，升遷之路繁花似錦，封侯拜將指日可待，不論是謝觀瀾還是謝拾安，都不能再給他臉瞧。

就連聞星落，也會乖乖回到他邊，繼續當他的妹妹。

燭火葳蕤。

二人的影子疊覆落在地磚上。

彼此對視，意，一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