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今日做年打扮，穿了寶藍團花紋圓領缺袍，一截玉簪將青挽蓬松發髻，出白膩如玉眼凈紅的小臉，宛如空山新雨后，一明凈凈瀲滟滟的山中竹。

與青樓的脂煙酒，格格不。

謝觀瀾狹眸里掠過一冷意。

他謝拾安不要帶鬼混，他倒好，竟直接把帶來了青樓！

聞星落垂著頭，并未注意到謝觀瀾的視線，只充作小倌兒將酒水送到席上。

正要趕退下，旁邊有人吩咐道：“去給指揮使大人斟酒。”

聞星落：“……”

只好著頭皮，去給謝觀瀾斟酒。

宋家大神嚴肅，“朝廷的圣旨，您若是不接，只怕會招來天子的問責。可若是接了，恐怕會損失咱們的兵力。到時候萬一天子找借口伐蜀，咱們腹背敵，如何是好？”

謝觀瀾垂眸。

探出袖口的葇胰纖巧白，指甲上涂著淺紅的丹蔻，斟酒的作十分小心翼翼。

唯恐被他察覺份，的頭低得厲害。

他語氣淡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既然是君主的命令，我豈能抗旨？”

聞星落悄悄看他一眼。

他要出兵夜郎？

眾人擔憂不已，紛紛起行禮，“還請指揮使三思！”

宋家大更是紅了眼眶，“這些年，朝廷從咱們蜀郡拿走了多賦稅！蜀郡十之稅一，比其他郡縣稅收更低，軍隊本就糧草張，可朝廷卻還要從咱們手上再拿走七賦稅！說句難聽的，這些年要不是指揮使大人自掏腰包，有一半兵卒都得卸甲歸田！邊境那些小國，早就猖狂到越過劍閣踏平青城山了！如今指揮使要親征，萬一有個好歹……”

謝觀瀾飲了半盞酒。

雅間寂靜。

香君的指尖在琴弦上翻飛，琵琶聲漸急漸促。

“朝廷的旨意是催命符，卻也是千載難逢的機遇。”謝觀瀾彎，“從前朝廷妄圖用邊境諸國制衡西南，因此不準我們擅自出兵。如今有了明正大率軍征伐的理由，為何不去？一旦肅清邊境諸國——”

就代表蜀郡，再也沒有后顧之憂。

吞并諸國，還意味著疆土擴張人口增多。

他手里的底牌會更多。

宋家大試探，“莫非指揮使大人從茶馬互市開始，就想到今天這一步了？”

如果茶馬互市順利進行，那麼對蜀郡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但如果朝廷發現了他們的意圖……

那就劍指邊關，吞并諸國！

年輕的繼承者們對視一眼，從彼此臉上看見了敬服。

一味地退讓只會讓朝廷得寸進尺，只有拿鮮和刀劍殺出一條大路，才能贏得息的機會，才能讓朝廷再也不能從他們的故土上掠奪資源。

他們，早就夠朝廷的橫征暴斂了！

謝觀瀾的野心和文治武功，恰是他們跟隨他的理由！

宋家大率先道：“我愿意跟隨指揮使大人，親征諸國！”

“我也是！”

“……”

不同于他們的群激，聞星落眉尖輕蹙，怔怔向謝觀瀾。

謝觀瀾目視前方，從遠的芙蓉銅鏡里，看見絞著雙手，圓杏眼里全是擔憂。

小姑娘在擔心他。

謝觀瀾握佩戴在腰間的平安符，向銅鏡的狹眸泛起旁人難以察覺的溫。

親征而已。

他求這個機會多年，里熱難涼，恨不能立刻翻上馬沙場敵，他怎麼會有事？

為了鎮北王府，為了幾個弟弟，為了，他絕不會有事。

只這一剎那，旁邊忽然有人推了推小姑娘，“趕給指揮使大人添酒啊，有沒有眼力見兒？”

聞星落連忙垂下頭，給謝觀瀾斟酒。

那人見磨磨唧唧，不嫌棄道：“指揮使大人不許姑娘伺候，我才了你進來。你要把酒盞端起來奉給指揮使大人，沒伺候過人嗎？！”

聞星落窘迫。

只得端起酒盞，呈到謝觀瀾面前。

謝觀瀾手覆在酒盞邊緣，恰抵著聞星落的指尖。

他漫不經心，“花滿樓的小倌兒，也要涂丹蔻嗎？”

聞星落心中一驚，連忙將手藏進袖管里，垂著頭含混不清地“嗯”了聲。

謝觀瀾輕哂，“我家中有一妹妹，也喜涂這種淺的丹蔻。聽聞的丹蔻是自己調的，外間都沒有的，怎麼你的丹蔻，與的完全一樣呢？”

聞星落心跳如擂鼓。

謝觀瀾心細如發觀察微，該不會已經發現了吧？

訕訕一笑，忽然扭頭就想跑。

謝觀瀾扣住的蹀躞腰帶，將往懷里一拽。

匆忙之間，玉簪落，委墜在謝觀瀾的袍上，蓬松濃的青紛紛揚揚地散落，從中出一張驚慌失措的小臉。

謝觀瀾住的下，薄揚起一抹冷笑，“謝拾安帶你逛青樓？”

滿座寂靜，眾人面面相覷。

見過帶妹妹逛街的，沒見過帶妹妹逛青樓的。

看指揮使大人的表，謝四完蛋了。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囂張跋扈的大喊大聲，“哪個不長眼的敢跟小爺我搶人？！”

是謝拾安的聲音。

宋家二跟著豪橫地嚷嚷道：“趕把香君姑娘給小爺們送過去，再給小爺們送兩壇好酒賠禮道歉，不然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砰”的一聲巨響，謝拾安踹門而。

一群二世祖踏進門檻，氣勢洶洶地一字排開。

謝拾安從他們中間走出來，一錦袍踩上繡墩，霸氣紈绔地蹭了下鼻尖，“混賬東西！可識得小爺的份？”

雅間氣息凝滯。

香君垂眸而笑，依舊不不慢地彈著琵琶。

聞星落尷尬地喚道：“四哥哥！”

謝拾安愣了愣，這才拿正眼向雅間里的人。

在看清楚居中坐著的緋青年時，謝拾安呆若木。

他邊的那群好兄弟，同樣呆若木。

半晌，謝拾安輕咳一聲，站直子，尷尬笑道：“大……大哥？”

醉醺醺的宋家二一個激靈，瞧見自家大哥也在，頓時連眼神都清澈了，“大哥……”

原本張狂跋扈的二世祖們發現自家長兄都在，頓時宛如見了貓的老鼠，一聲聲恭敬的“大哥”此起彼伏，他們抬頭猶如站軍姿，瞬間老實乖巧起來。

謝拾安：“哈哈，哈哈，巧了不是，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得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