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如雷在軍中過得很不好。

起初大家都是從最下面的士兵開始做起，軍營條件艱苦，需要自己洗裳，可聞如雷比較懶，洗了兩日就不想再洗了。

于是他把換下來的、鞋和袍，悄悄塞進別人的洗簍子里，今天塞一件給這個人，明日塞一件給那個人，沒幾天就被同帳的士兵發現，聯合起來將他揍了一頓。

懶也就算了，他對生活品質的要求又很高，一日三餐定要有菜有，有一次軍隊里難得每人發了一塊煎餅，他趁著同帳的人還沒回來，把他們的餅全吃了。

于是聞如雷在軍營里徹底沒了朋友。

他的槍法確實很不錯，但過于急功近利，平日里切磋的時候太想顯擺自己的本事，一連傷了好幾個人，導致將領們十分不喜，現在被攆去做馬夫了。

聞星落一行行讀下來，忍俊不。

給謝拾安也寫了一封回信。

寫完，吩咐翠翠道：“把我上回做的柿餅拿過來，我連同書信一起給四哥哥和樂之寄出去。”

給信紙和信封都熏了花香，又用牛皮紙和紅繩扎好柿餅，再把這兩樣東西仔細放進檀木雕花攢盒。

正忙碌著，一道影從后覆落。

謝觀瀾幽幽道：“聽說聞姑娘在府里很忙，謝某原以為聞姑娘是在忙讀書的事，沒想到，是在忙著給人寫信。”

聞星落僵。

不知為何，每次在書齋認真讀書的時候，謝觀瀾都不在。

但只要開始干別的事，這廝就一定會突然冒出來。

訕訕笑道：“你還在生氣呀？”

謝觀瀾掃了眼檀木攢盒里包裝的柿餅，似笑非笑，“怎會？”

“我已經知錯了，下次絕不胡揣測。”聞星落出四指，“我發誓！”

見謝觀瀾冷笑不語，想了想，抱起原本打算寄給謝拾安和陳樂之的柿餅，恭敬地獻給他，“子衡哥哥吃一塊柿餅？”

謝觀瀾垂眸，漫不經心地撥弄平安符，“聞姑娘專門做給四弟和陳郡主的柿餅，謝某如何敢吃？”

聞星落著頭皮，“不是做給他們的，是專門做給子衡哥哥的。子衡哥哥吃了以后，就別生氣了吧？”

謝觀瀾掀起眼皮，瞥一眼。

小姑娘滿臉真誠，瞧著像是真心道歉。

他示意扶山接過柿餅。

扶山拆開紅繩和牛皮紙，恭敬地呈給他一塊，笑道：“既然是小姐的心意，主子嘗嘗味道？”

謝觀瀾不語，只“勉為其難”地接過。

聞星落看著他咬了一口，彎起杏眼，“這些柿子都是我心挑選的，曬了多日，上面結的糖霜可厚了！子衡哥哥嘗著是不是很甜呀？”

一口一個“子衡哥哥”。

謝觀瀾不聲地微揚角，淡然地“嗯”了一聲。

兩人說著話，陳嬤嬤突然來請，“小姐，太妃娘娘請您去萬松院。”

頓了頓，笑瞇瞇地補充道：“小姐也可先回去梳妝打扮一番，把娘娘上回送您的石榴紅寶石首飾頭面都戴上，再去不遲。”

聞星落只當是府里來了貴婦小姐，于是笑盈盈地回去梳妝。

扶山目送聞星落和陳嬤嬤離開，意味深長道：“主子，卑職瞧著，只怕王府有人來者不善，恐怕對您不利啊。”

謝觀瀾慢悠悠地吃了一口柿餅。

狹眸掠過玩味，他道：“去厭臣。”

小半個時辰后。

聞星落踏進萬松院，瞧見廳堂里坐著個臉生的貴婦人。

老太妃慈地拉過的手，介紹道：“這位是劉郡尉的夫人，寧寧喚劉伯母即可。”

聞星落福了一禮，“劉伯母。”

劉夫人滿眼驚艷，稱贊道：“一直聽我家那小子夸獎聞姑娘貌過人、知書達理，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哦對了，我家那小子在你長兄手底下做事，名喚劉胤，你應當見過幾次。”

聞星落沒什麼印象。

謝觀瀾生的太過耀眼，他邊的那幾個屬便顯得黯淡無。

面上還是客氣笑道：“劉小將軍英武過人。”

“我家那小子頑皮得很，”劉伯母笑容溫和，“我一直盼能有個像聞姑娘這麼乖巧懂事的兒。”

“這有何難？”

外面突然傳來一道清越的聲音。

白勝雪松姿鶴逸的青年，含笑踏進門檻。

聞星落起，“二哥哥。”

“寧寧。”謝厭臣沖彎了彎眼睛，又對劉夫人提議道，“劉夫人干脆把寧寧收作干兒，不就行了嗎？”

劉夫人：“……”

什麼干兒，的言外之意是提親！

怪道說鎮北王府這位二公子最是招人煩，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訕笑一聲，借著吃茶掩飾尷尬。

老太妃也有些不悅，“厭臣！”

謝厭臣委屈，“祖母，可是我說錯了什麼話？”

因為質子的事，老太妃常覺對他有愧，因此不好再說什麼，只擺擺手示意他坐。

謝厭臣挨著劉夫人落座，轉頭沖一笑。

青年生得積石如玉列松如翠，眉心朱砂鮮紅滴，端的是郎艷獨絕，可劉夫人還是莫名覺到后背一寒。

輕咳一聲，堅持了下去，“我家那孩子是個好的，平日里從不斗走狗，后宅也很干凈，政務上勤勤懇懇積極向上，這一點謝世子是可以作證的。”

謝觀瀾恰從外面進來。

他在劉夫人對面落座，笑道：“是個勤懇上進的，只是一門心思都撲在了政務上，往往在衙署一呆就是幾日，若是婚，恐怕不太能顧家。”

劉夫人：“……”

不是，家孩子日里待在衙，難道是他想嗎？

還不是他謝觀瀾是個工作狂，他不下值也不許別人下值嗎？！

劉夫人眼角，勉強笑道：“我琢磨著，兩家孩子年紀相配、門第相配、容貌相配——”

“嘿嘿。”

旁邊忽然傳來一聲笑。

劉夫人渾汗倒豎，警惕地向謝厭臣，“二公子？”

謝厭臣溫聲道：“劉夫人此言差矣，若說容貌，蜀郡恐怕沒有幾人能配得上我妹妹。”

劉夫人咬牙。

算是看明白了，這謝厭臣就是來攪局的！

不理會他，只由衷地向聞星落和老太妃，“我的意思是，先讓兩個孩子接接，彼此了解一番。”

老太妃還沒表態，謝觀瀾道：“不行。”

劉夫人皺眉，“為何不行？”

謝觀瀾慢條斯理道：“寧寧還在讀書，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專心學習，而不是與男子相看婚事。”

劉夫人：“……”

不是，他們家姑娘是打算考功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