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瞥了扶山一眼。

扶山訕訕，沒敢再說。

謝觀瀾翻下馬，徑直踏進了道觀。

頂樓。

曳水臉難看，“底下起火了。”

“起火了？”翠翠始終護著聞星落，“是山匪放的火嗎？！”

“不知道。”曳水推開窗，“我用輕功送小姐下去。”

老君閣飛檐卷角，地勢巍峨，高有十余丈。

聞星落了眼下方高度，忍不住閉了閉眼，“有勞。”

曳水拿帛將一圈又一圈地牢牢綁在背上，才踩上窗臺，他輕功雖還不錯，但真實年齡才只有十五歲，背負一個人頗有些吃力，在檐角上反復幾個起落，才穩穩著地。

解開帛，聞星落急切道：“勞煩曳水大哥再去救翠翠。”

他走后，聞星落正整理，聞如云和聞月引突然鬼哭狼嚎地沖出了道觀。

“聞星落！”聞如云灰頭土臉，一把拽住聞星落的袖，“事鬧到現在這個地步，你滿意了？！究竟要害死多人，你才肯罷休？！”

“是啊姐姐，”聞月引附和，“要不是你搶走茶葉訂單，二哥他們何至于半夜上山遭遇山匪？！今夜多茶商家破人亡，這筆損失，你要如何承擔？”

兩人剛怪罪完，昏暗的松樹后突然竄出一個渾是傷的山匪。

他厲聲道：“聽說謝觀瀾的妹妹在這里，你們哪個是？”

聞月引和聞如云對視一眼。

聞月引聲，“我便是世子爺的妹妹、鎮北王府的小姐。怎麼，你是來向我懺悔投降，想讓我在世子爺面前為你言幾句的嗎？我告訴你，除非你跪下磕三個響頭，否則，我絕不會輕饒了你！”

“投降？！”山匪冷笑，手里的長刀折出寒芒，“謝觀瀾殺了我數千兄弟，今夜我便殺了他妹妹，一前仇！”

他揮刀就砍向聞月引。

聞月引尖一聲，連忙躲到聞星落后，“我不是他妹妹！聞星落才是！才是！”

山匪皺眉，“我聽說謝觀瀾的妹妹是聞家最小的兒，你剛剛不是姐姐嗎？”

“我……我著玩兒的！”聞月引拼命指著聞星落，“確實是我們家年紀最小的，我……我其實是姐姐！”

“草他娘的！”山匪分不清，暴躁道，“干脆全殺了！”

聞星落面無表，握在手里的金簪幾乎深深嵌進了掌心。

盯著揮刀而來的山匪，仗著姿靈活躲開了大刀，從后將金簪送進了山匪的脊背。

山匪痛一聲，轉就來砍。

聞星落來不及拔出金簪，轉想跑，卻被山匪拽住裳，將狠狠推倒在地。

疼的悶哼一聲，再抬頭時，刀刃已經近在咫尺！

下意識側過頭，閉上眼。

“錚——”

忽有金屬相撞聲傳來。

聞星落緩緩睜開眼。

一把悉的狹刀如流星般出現在面前，擊落了那把砍向的大刀。

狹刀深深扎進地面幾寸，刀細發出錚鳴，可見主人投擲時有多用力。

萬籟俱寂。

聞星落向道觀方向。

緋映著火，染紅了的杏眼。

啞聲，“世子……”

謝觀瀾一步步走下臺階，緋袍裾在熱風里翻飛。

他拔起狹刀，瞥向山匪，“知道你的是誰的人嗎？”

青年眉眼肅殺，恰似枯山野水，鋒寒更甚刀芒。

山匪心驚跳，下意識后退兩步，“謝……謝觀瀾……”

數千兄弟被圍剿而死的畫面從眼前閃過，山匪突然重拾勇氣，撿起大刀，大喊著沖向謝觀瀾。

謝觀瀾手起刀落。

一滴溫熱的，濺到了聞星落的臉頰上。

眼睫輕，緩緩抬起。

山匪的頭顱滾落在青年腳邊。

青年冷漠地收刀鞘，轉在聞星落面前單膝蹲下，細細查看渾上下。

見沒傷著，他才從懷袖里取出手帕，慢條斯理地去臉頰上的。

四目相對。

的杏眼紅如蓼花，眼瞳里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霧氣。

謝觀瀾在帶水的眼眸里，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臉。

那張臉上，彌漫著他從未見過的復雜緒。

有憤怒，有擔憂，有后怕，還有……

他為這種緒到心驚。

仿佛巨鯨化的鯤鵬，扇遮天蔽日的羽翼，緩慢飛掠過他的心海，悄然掀起軒然大浪。

他注視眼前纖盈瀲滟的，結微，帶著薄繭的手掌懸停在的眼尾旁，似乎是想要憐惜地的臉，卻又不能，卻又不敢。

良久，謝觀瀾克制著那份異樣而又陌生的緒，眉眼沉沉，低聲哄，“寧寧別怕。”

他要收回手。

聞星落忽然主將臉頰在他的掌心。

謝觀瀾的眼瞳猛地一跳。

聞星落注視他的狹眸，“可我就是害怕。”

的臉蛋溫細，杏眼里藏著執拗和倔強。

謝觀瀾繃，恰似拉的弓弦。

腦海里那頭遮天蔽日的鯤鵬，瞬間化作千千萬萬只飛鳥，凌地散落在他的心海，在心海上盛開出千千萬萬朵姹紫嫣紅的芙蓉。

聞星落鉆進他的懷里，細白指尖攥住他的襟。

嗅著青年上的檀香氣息，輕聲道：“但一想到你就在附近，我就不那麼怕了。在老君閣放孔明燈的時候，不知為何，我預它一定會帶你來……”

曳水是的第一道護符。

金簪是的第二道護符。

謝觀瀾，是的最后一道護符。

在謝觀瀾懷里睜開眼。

從前，只覺得謝家的世子爺容過人。

上輩子從未親近過男子，這一世，想要嘗嘗男是何種滋味，于是姿容昳麗的謝家世子爺就了的首選。

可是……

在老君閣前的風聲鶴唳之中，聞星落忽然不僅僅想要嘗嘗他的滋味。

急劇跳的心臟、溫度滾燙的、相的眷，比腦海里的想法更加誠實，無一不昭示著那見不得的和心思——

要是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要是能嫁給他就好了。

聞星落閉了閉眼。

想起彼此的份，那份無法宣之于口的悄然化作薄薄的利刃，傷的疼痛難耐。

被謝觀瀾打橫抱起的時候，仰頭看向他的下顎。

星星從夜幕落下，太自蜀郡的山河盡頭升起。

的世界里的日月星辰，因為他而變的和往日不同，仿佛描摹了一層更加絢麗溫的彩，的心思是肆意生長的萬，聞星落站在葳蕤盛放的花海里，忍不住想，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種覺呀。

聞星落聲音極低，“我不想再喚你阿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