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如云坐在帽椅上，仰著頭讓徐渺渺往他臉上敷藥。

他閉著眼睛，語氣鷙狠厲，“當務之急，是我妹妹聞星落。收走了所有茶葉，咱們還如何參與茶馬互市？！城門落鎖，今夜必定回不了蓉城，我沒猜錯的話，很可能會借宿老君閣。咱們必須抓住今夜這個機會，吐出那批茶葉。”

茶商們面面相覷。

一人試探道：“可是老君閣乃是蜀郡赫赫有名的道觀，平日里還經常接待達顯貴及其家眷，咱們怎麼能在那里鬧事呢？萬一被人知道……”

“蠢貨！”聞如云不耐煩，“你就不會喬裝打扮山匪，再闖進道觀擄人嗎？！我算過了，咱們在場的共有一十九人，加上大家帶在邊的家丁小廝，共有一兩百人。咱們今夜以黑巾覆面，偽裝山匪殺進道觀，人多勢眾，還愁抓不到嗎？！”

只要把聞星落抓回茶莊，退掉今日采購的茶葉，他們就可以趁虛而大肆囤貨。

眾人對視，皆都點了頭。

青城山崎嶇陡峭。

聞星落的馬車停在山下，和翠翠、曳水徒步登上了老君閣。

因為鎮北王府捐贈過不香火錢，所以老道士慷慨地應允了聞星落借宿的請求，爽快的為安排了寢屋。

聞星落沐浴過后用了些齋飯。

山間晚風徐徐，鷓鴣聲分外清幽寂寥。

站在楹窗后舉目遠眺，但見天幕盡頭山脈連綿，潑墨般的夜里，無數樹影婆娑舞如阿鼻惡鬼，偶有火把的橘紅點在深山中跳躍，好似幽幽磷火。

看著那些火，“翠翠，我心里總不大安生。”

“為什麼呀？”翠翠啃著剛剛求小道士給烙的白面大餅，“這里的白面大餅很好吃， 奴婢啃著倒是安生的。”

聞星落攥袖，“長兄進山剿匪，可山匪兇悍，豈肯束手就擒？萬一那些山匪窮途末路，也想躲進老君閣……”

后果不堪設想。

“不會吧？”翠翠頓覺里的白面餅沒了滋味兒，卻還是努力安聞星落，“小姐多慮了，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巧的事？”

曳水抱著劍，孤零零站在卷翹的檐角上，將屋子里那對主仆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俯瞰山下，稚的臉上多了一抹沉冷凝重。

此時，青城山下。

聞如云等人黑巾覆面，正鬼鬼祟祟地走下馬車。

聞如云揚聲道：“聞星落雖然是我妹妹，但心腸歹毒行為惡劣，待會兒看見，你們不必對客氣，該打就打，長長記。”

聞月引和徐渺渺也在。

聞月引對周圍人聲道：“姐姐到底是個姑娘家，一時任才會斷了你們的財路。有個丫鬟，你們不妨就拿那丫鬟來威脅姐姐好了。若是姐姐不肯退訂單，你們就剁掉那丫鬟的手指頭。一一地剁，姐姐遲早會同意的。”

“你呀，”聞如云寵溺地了的頭，“就是太善良！”

一行人往青城山上走，走到山腰上，卻見了另一批人。

火把相接，兩撥人僵持在山道上。

聞如云蹙眉，“你們是？”

山匪們同樣黑巾覆面，手持火把。

他們是從謝觀瀾的手底下逃出來的。

四五千人的土匪寨子，一夕之間被謝觀瀾殺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他們一百來人。

他們無路可去，尋思干脆趁著夜躲進青城山，殺掉道士藏道觀，等風頭過去了再悄離開，更名改姓從頭開始。

卻沒想到，在半山腰見了另一批人。

山匪們狐疑地打量聞如云等人。

見聞如云等人也都黑巾覆面，他們低聲試探，“同行？”

聞如云愣了愣。

山匪以為他沒聽清楚，便往前抓了一把虛空，做出搶劫的姿勢，“同行？”

聞如云沉默。

瞧他們的手勢，好像是摘茶葉。

他可不是什麼摘茶葉的普通人，他是未來的蓉城首富。

然而此時此刻他并不想聲張自己的份，便謹慎地點頭道：“是同行。怎麼，你們也是所害？”

山匪暗道他們確實是謝觀瀾所害，便回答道：“不錯！”

聞如云頓時大怒，“我竟不知，背地里還害了其他人！平日里沒規沒矩也就罷了，私底下竟然如此心腸歹毒，真是太不像話了！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狠狠教訓，為你們解恨報仇！”

山匪呆了呆。

那可是謝觀瀾啊！

鎮北王府最年輕的掌權者，堂堂西南兵馬都指揮使！

面前這個青年明明只是與他們萍水相逢，卻愿意為了他們，向謝觀瀾展開報復！

他們不已，不自地握住聞如云的手。

兩撥人相攜著走了一段山路，月亮漸漸升了起來。

月清亮。

聞月引忽然注意到一名山匪上沾染了斑駁跡。

愣了愣。

悄眼向別的山匪，他們上也都或多或帶著，盡管黑巾覆面，可額頭和眼角卻遍布舊疤。

聞月引的心臟猛然一跳。

這些人……

該不會是真的山匪吧？！

臉蒼白，悄悄扯了扯聞如云的袖。

聞如云起初沒反應過來，借著月看清楚了那些山匪上的，不由呼吸一窒，雙好似灌了鉛般沉重發冷。

他結滾，在率先踏上兩級山階后，忽然轉，一把將離他最近的山匪推下了山！

他牽住聞月引的手就往老君閣跑！

兩撥人皆都愣了愣。

終于回過神，意識到對方并不是自己所謂的“同行”，那群山匪毫不猶豫地揮舞長刀，砍向茶商和他們的家丁。

山道上的慘聲此起彼伏。

最后只剩二十幾個人僥幸逃，跟著聞如云跑進了老君閣。

“山匪！山匪來了！”

聞如云慌張大吼。

道士們迅速封鎖道觀大門，將追上來的山匪們擋在了外面。

老君閣燈火通明。

聞星落匆匆踏進寶殿，看著跌坐在地拼命氣的聞如云等人，冷靜道：“山匪有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