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掀開門簾，著急地跳出馬車，“小姐還要去茶莊呢，這可如何是好？！曳水大哥，你會修車轅嗎？”

謝觀瀾的軍隊已經行至跟前。

曳水看著謝觀瀾，“一時半會修不好。如果有恰巧路過的好心人，順道載小姐一程就好了。”

翠翠順著他的視線去，瞧見謝觀瀾那張矜貴疏離的臉，不訕訕，“曳水大哥，你說的‘好心人’，該不會是……”

一只白纖細的手，適時挑開馬車門簾。

聞星落探出小臉，聲音地征詢謝觀瀾，“可以嘛？”

深秋的城郊水闊天高，偶有南遷的雁群路過。

秋照落在上，勾勒出清新艷的眉眼，云髻邊的金蝴蝶輕盈搖曳，在蕭索的季節里點綴出別樣的活潑生機。

完繼承了衛姒的相貌，是個罕見的人。

謝觀瀾的屬們看呆了。

其中幾個尚未娶妻的本就傾慕聞星落，可鮮去衙，他們平日里本見不著。

今日難得遇見，他們連忙抓機會獻殷勤：

“聞小姐與我同乘一騎吧，我騎很好的，保準顛不到你！”

“你的馬兩年沒洗澡了，我前天親眼看見它踩了幾腳屎，臭的什麼似的！還是坐我的，我的昨天才刷過！”

“放你娘的屁！請你不要在聞小姐面前抹黑我和我的騎！”

“……”

眼見原本紀律端嚴的軍隊吵吵起來，聞星落主道：“既然順路，那我可以和長兄共乘一騎嗎？”

在所有人中選擇了他。

謝觀瀾薄輕勾，淡淡“嗯”了一聲，仿佛并不在意這種小事。

屬們暗暗點頭。

不愧是泰山崩于頂而不變的指揮使大人，本就不會為人的所容，他甚至連看都懶得看聞小姐！

聞星落扶著翠翠的手下了馬車，聽見謝觀瀾提醒道：“帷帽。”

大周民風開放，子出門無需遮面或者佩戴帷帽，但在場的男子實在是太多了，又都是熱方剛的年紀。

謝觀瀾不希太多男人看見他們家聞寧寧。

聞星落戴上曳水遞來的帷帽，仰頭注視謝觀瀾的高頭大馬，仔細回想當初白鶴書院里謝觀瀾教的上馬作。

思索間，謝觀瀾突然翻下馬，托住的子將送上了馬背。

聞星落心頭一晃，琥珀眼瞳里漾開些微漣漪。

攥韁繩，小聲道：“多謝長兄。”

本想順勢踩住馬鐙，可是這副馬鞍馬鐙是按照謝觀瀾的尺寸訂制的，的不及謝觀瀾的那麼長，本踩不到馬鐙。

于是后面的軍隊就看見不停用珍珠履去試探馬鐙的位置，結果試探了半晌也沒能踩到。

他們沒忍住，笑聲此起彼伏。

聞星落：“……”

謝觀瀾神微凜，冷冷瞥向他們。

眾人沒敢再出聲，紛紛憋著笑低下頭。

謝觀瀾翻上馬，坐在了聞星落后。

一手繞過的細腰握住韁繩，一手隔著帷帽垂紗，安地了發燙的臉頰。

他低聲輕哄，“沒事，不。”

青年的膛寬厚溫暖。

聞星落垂下通紅的眼尾，輕輕“嗯”了聲。

謝觀瀾又道：“踩著我的腳背。”

聞星落一怔。

試探著慢慢踩下懸空的珍珠履，直到踩實在謝觀瀾的靴背上。

駿馬疾馳，長風迎面。

帷帽垂紗隨風飄逸。

聞星落的心臟好似也跟著高高揚起，但知道只要想落下，無論何時何地，后那個人都一定會穩穩地接住。

就像他用靴背，穩穩承接住的珍珠履。

到了茶莊外，謝觀瀾把聞星落放在地上，正揚鞭離去，看一眼，又叮囑道：“你子弱，要保護好自己，別被人欺負了。”

聞星落揭開帷帽垂紗，彎起杏眼，笑容乖甜，“長兄也是，山匪兇惡，你千萬莫要被他們傷著了。”

目送謝觀瀾一行鐵騎消失在道上，才轉進了茶莊。

穿過白石板磚街道，兩側全是兜售茶葉的攤販。

翠翠來這里之前做足了功課，認真介紹道：“這條街茶葉巷，巷子盡頭的那座三層酒樓，是蓉城最有名的幾位大茶商集資建立的，名為悅茶樓，專供天南海北的茶商在這里談生意。”

聞星落看著那座闊氣的酒樓，“聞如云一定會來這里，走，咱們進去吃杯茶。”

要了三樓的雅間，突然聽見樓下傳來聲。

小二殷勤大喊，“聞二公子、聞大小姐、聞夫人到！”

來了……

聞星落垂眸去。

聞如云手持折扇大步流星地踏進酒樓，徐渺渺和聞月引亦步亦趨，后還簇擁著幾個丫鬟小廝，陣仗頗為聲勢浩大。

來到一樓大堂，聞如云掃視四周的食客，不悅地皺了皺眉。

他質問道：“嫂嫂明知我今日要來采購茶葉，又知我出宦人家，慣是個講究面的人，你為何不給我單獨包場？”

徐渺渺愣了愣，“這……”

“嫂嫂我與這些商人共一室，”聞如云滿臉嫌惡，展開折扇擋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往后我的臉面往哪里擱？！我還如何與京中權貴來往？！”

聞月引也有些不滿，“是啊嫂嫂，我們兄妹份特殊不比尋常，怎能與這些商人同屋而食？若是傳出去……”

將來當上太子妃，會被東宮里的其他姬妾恥笑的。

拿手帕抵住鼻尖，弱地咳嗽了幾聲，“嫂嫂還是趕派人清場吧，莫要害了我們兄妹的名聲，影響大哥的仕途。”

徐渺渺滿臉惶恐，“是我不好，竟忘了士農工商，商是最末一等！你們稍等片刻，我這就派人包下悅茶樓！”

然而悅茶樓并非徐家的地盤，今日在這里談生意的也不止一家。

徐渺渺費了不銀錢，也只能堪堪包下一樓大堂。

聞如云不大滿意。

他搖著折扇在圈椅上落座，不耐煩道：“來人，抬一架座屏過來。”

徐渺渺不解，“二弟，這又是為何？”

“嫂嫂難道不知道，窮人上天生就有臭味嗎？”聞如云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自己的月白錦袍，“待會兒就要和茶農們商談收購價格，他們面朝黃土背朝天，我可不想沾到他們上那種卑賤窮酸的臭味，因此須得拿座屏隔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