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默了兩息，道：“再說一遍。”

青年緋玉帶薄帶笑，看起來分外俊秾麗。

可是宋憐心不知怎的，莫名從他上嗅到了一危險的氣息，仿佛野被侵占了地盤，正瀕臨暴怒的邊緣。

結結地重復了一遍，又斟酌著添了一句，“是聞小姐見起意非我表哥不嫁，為了得到他主約見我姨丈，并非我表哥癡纏！世子爺可不能再對我表哥手！”

見起意，非沈渝不嫁，主約見沈家家主……

謝觀瀾知道聞星落膽大包天。

卻不知道，竟好男到了這個份上。

可沈渝不過是中人之姿，連殺都不敢的紈绔公子，究竟看上他哪一點了，要屢次三番與他糾纏？

謝觀瀾面無表地穿過回廊。

宋憐心追其后，心臟跟擂鼓似的劇烈跳。

不知為何，竟生出了一種世子爺要去抓的錯覺！

謝觀瀾推開廂房的槅扇。

房中沒有他悉的那一抹影。

沈渝孤零零地坐在拔步床上，正哭哭啼啼地穿上自己的裳。

宋憐心震驚，“表哥，你今天這麼快？！”

謝觀瀾的臉在影里，只出繃的下頜。

他看著沈渝，猶如看著一團死。

“什麼呀！”沈渝抱著錦被痛不生，“沒要我！我都洗干凈送上床了，卻不肯要我！就坐在窗邊，一邊喝茶一邊冷眼看我，我剛下外裳，還沒來得及里頭的裳呢，突然罵了一句‘蠢貨’，然后就起走了，好冷漠！嗚嗚嗚嗚嗚……我堂堂沈家公子，玉樹臨風英俊瀟灑，從未遭過如此奇恥大辱！”

宋憐心不敢置信地捂住，“天吶！”

表哥好慘！

忍不住問道：“聞小姐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哇！是不是拒還迎啊？！”

“也許是個保守的姑娘，想把最重要的日子留到新婚夜。表哥，咱倆還是趕回去籌備婚禮吧！”

兩人有商有量的。

謝觀瀾垂下扶在門框邊的手。

門框邊，赫然多出了幾道細微的裂痕。

他轉離開。

拐過游廊，池塘里殘荷枯萎，倚站在雕花扶欄邊，端著個盛滿魚食的白玉小碗，正認真地投喂錦鯉。

他的視線，如同利刃般一寸寸描摹過的脖頸和。

的脖頸凝白細膩宛如凍玉，沒有不該有的東西。

瓣上的胭脂也很完整紅潤。

他又看向的手。

聞星落忽然將魚食小碗放在扶欄上，主沖他張開十指，又給他瞧了瞧手心手背。

笑起來又甜又乖，“沒沾到臟東西。”

謝觀瀾氣笑了。

靴履慢條斯理地碾碎了地磚上的落葉，他幽幽警告，“聞寧寧，你若當真蠢到與他無茍合敗壞門風，就不是抄幾遍家規那麼簡單了。”

“我行事自有分寸。”聞星落看著謝觀瀾，“我與沈渝來往，不過是因為喜歡看他穿緋的樣子。至于同他發生之親這種事，我從未想過。”

謝觀瀾沉默。

寒風卷起他寬大艷麗的緋，對面的目灼灼，眼瞳里似有千言萬語，他明明擅長窺探人心，此時此刻卻偏偏一字也不敢解讀。

他轉離開。

轉過游廊，他才吩咐道：“去跟著小姐。”

曳水抱著劍從暗浮現，“主子是要卑職監視小姐？”

監視……

謝觀瀾對這個詞頗為不滿，“是保護，不是監視。”

頓了頓，他道：“我要知道每天見了什麼人，干了什麼事。今天這種況，我不希再有下一次。”

他自養了極強的掌控。

但今天的事完全離了他的掌控，推開廂房門的剎那，他連沈渝埋哪兒都想好了。

盡管聞寧寧這一次沒對沈渝有所行，可難保哪天想不開，真干出些什麼。

他不允許那種事發生。

曳水抱著他的劍，目送謝觀瀾遠去。

還是沒明白，這和監視有什麼區別。

他平靜地來到聞星落邊，“主子不喜小姐接近沈渝，命令卑職保護小姐，每日向他匯報小姐的行蹤。”

聞星落知道，曳水是謝觀瀾邊的頂尖高手之一。

這種高手是世家大族耗費無數時間和銀錢心培養出來的，無論是功夫還是忠心的程度，都是花錢也買不來的。

謝觀瀾把曳水留在的邊，是占便宜了。

不在乎自己的行蹤是否會被謝觀瀾知曉，因為不會做對不起鎮北王府的事，不怕被他盯著。

而且，喜歡被他注視、被他保護，這是前世父兄從未給過的安全。

聲道：“那就麻煩曳水大哥了。”

聞星落返回庭院，穆知秋已經統計完小姐們捐贈的各項寶。

其中最值錢的，是的紫玉葡萄擺件和另外兩位小姐捐贈的瑪瑙白玉葫蘆、蒼鷹雪山古畫。

最不值錢的就是聞月引捐的銀耳墜。

有幾位小姐悄悄咬耳朵，“雖然不論捐多都是對災民的心意，但區區一副銀耳墜也太拿不出手了吧？我院里丫鬟戴的都比捐的那對價值貴重。”

“要我說，還是星落的東西拿得出手！都是一個娘生的，怎麼差距就那麼大呢？捐不起就別來呀，又要名又要利的，好都讓占了！”

聞月引十分難堪。

忍不住怨怪穆知秋，“要不是穆小姐邀我前來，我何至于此大辱？”

穆知秋淺淺一笑，“你和聞星落是雙生子，本應共富貴才是。如今攀上鎮北王府，你卻只能留在小小的縣衙，你就不委屈嗎？我邀請你來王府，并不僅僅是為了義賣會，而是為了讓你和太妃娘娘好關系。我這般幫你，你不領也就罷了，怎麼還怪我呢？”

聞月引手帕。

留在縣衙，留在父兄的邊，是自己的選擇。

堅信父兄將來會飛黃騰達，會扶持當上太子妃。

可現在……

父親慘死，三哥參軍未歸，經歷的一切都和前世大相徑庭！

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占盡先機，過得卻還不如上一世？

懷著復雜的心回到縣衙，看見聞如風正在書房里聽何師授課。

深深呼吸。

就算父親出了事，可還有大哥和二哥。

大哥這麼努力，明年的秋試一定不問題！

“月引妹妹回來了？”徐渺渺和聞如云從廳堂出來，笑地招呼，“我正要帶二弟回娘家，向父親請教做生意的訣竅。小廚房燉著給夫君補子的鴿湯，月引妹妹替我送進書房吧？”

聞月引正巧也想瞧瞧聞如風書讀得怎麼樣了，因此欣然應允。

聞月引端著鴿湯踏進書房，打斷了何師的授課，“大哥，嫂子讓我給你送鴿湯。”

聞如風原本昏昏睡，聽見有鴿湯可以喝，頓時來了神，“你來的正好，我剛好得慌。”

何師看著兄妹倆你一言我一語，自顧在書房里喝起鴿湯來，忍不住皺眉。

按照尊師如父的規矩，聞家理應待他敬重有加，可聞家兄妹乃至徐渺渺做事都相當不地道，每次進書房送吃食、茶點，從來只有聞如風一個人的份。

不僅如此，他在聞家也沒有專門的人伺候，連裳都得自己的小書親自手洗！

他這位赫赫有名的大儒，去別人家里授課時那些人恨不能把他當祖宗供起來，可他在聞家竟然活得像個雜役！

若非不想違背當初的承諾，他真想撂挑子直接走人。

他窩著一肚子火氣，拿戒尺敲了敲書案，“上課喝什麼湯？！”

聞月引不滿，“我大哥讀書辛苦，喝點湯補充營養怎麼了？何先生能教出未來的探花郎，應當驕傲才是。有了我大哥這塊活字招牌，將來何先生才能名天下。”

“是啊。”聞如風附和，“正所謂勞逸結合，我已經讀了整整半個時辰的書，必須好好休息，才能更好地激發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