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踏進室。

室彌漫著天然的荔枝香。

書案上擱著一盤掛綠，衛姒正在描摹春日山河圖。

的畫風湛磅礴，可見自就有名師教導，絕非尋常人家出。

謝觀瀾看了半晌，道：“我原不該來見你。”

他不喜衛姒。

哪怕母妃過世多年，他也依舊不喜任何占了母妃位置的人。

衛姒淡淡道：“所以，世子所為何事？”

謝觀瀾一手負在后，一手撥弄佩戴在腰間的平安符，腦海中掠過那道清瘦纖弱的影。

他道：“你在慈云寺，供奉了三百二十三張牌位。”

衛姒神平靜，沒有接話。

謝觀瀾再次掃視過那幅春日山河圖，“二十年前，你落水時被聞青松搭救，自此了他的夫人。我命人搜查了三十年前到二十年前之間的所有卷宗，期間山河朝代更迭，滅門案共發生過十二起。自然，其中最大的一起——”

“世子。”衛姒打斷他的話。

謝觀瀾看向。

擱下筆，掩映在青后的一張臉只有掌那麼小。

逆著，因此面容有些模糊，從他的角度看去和聞星落很像，尤其是眉梢眼角的那份單薄和倔強。

衛姒低聲，“我在人世間，不過如春生秋死的草木罷了。”

“既然衛夫人自比為草木，那便應當知曉草木孱弱，尤其是那些名花異草。”謝觀瀾看著，又像是在過看別的什麼人，“若是離了花匠的悉心養，只怕不消幾日風雨，便要香消玉殞。反倒養花人傷心。”

不等衛姒再說什麼，他離開了東流院。

扶山亦步亦趨，“主子是在告誡王妃，不要輕易離開王府？”

謝觀瀾沉默，薄繃得很。

扶山笑道：“原本卑職琢磨著，要是王妃走了，說不定會連小姐一塊兒帶走，倒太妃娘娘和兩位公子傷心。好在您親自出面，請王妃留下來了！”

謝觀瀾忽然駐足，低聲道：“繼續查。”

“查什麼？”

“二十年前，天底下最大的那一樁滅門案。”

夏末秋初的風拂過王府，捎帶上了一寒涼。

謝觀瀾的眼底浸潤著濃墨重彩的深意。

他在東流院的那番話，原不過是試探。

可衛姒的反應……

衛姒，究竟是誰？

…

聞星落并不知道謝觀瀾在背后做的一切。

帶著翠翠在蓉城里查訪了幾日，才擬定好破解謠言的法子。

黃昏時分回到屑金院，一道英姿颯爽的影突然撲來，“寧寧！”

“樂之？！”聞星落被陳樂之抱了個滿懷，不由驚喜，“你怎麼來啦？”

陳樂之心虛地蹭了蹭鼻尖，“你是不知道，我母妃整日張羅著要給我相看親事，我煩不勝煩，干脆跑出王府住了幾天客棧。結果半夜被人了錢袋子，實在走投無路，只好過來投奔你咯！”

聞星落驚訝，“所以，你是離家出走？”

陳樂之惱地捂住的，“什麼‘離家出走’，我這是出門散心，散心！”

聞星落瞧著灰頭土臉的樣子，笑道：“好吧，那便當是散心。走，先進屋洗把臉。”

幫陳樂之重新梳妝，才帶著去給老太妃請安。

得知陳樂之離家出走，老太妃哭笑不得，安道：“先在府里住下吧，和寧寧一道住。我親自給你母親寫信，請容許你在蓉城多玩幾日。”

陳樂之和聞星落對視一眼，高高興興地福了一禮，“樂之多謝太妃娘娘！”

子直爽活潑。

老太妃十分喜，便和聞星落留下來用午膳。

用罷午膳，老太妃慣有午睡的習慣。

聞星落帶著陳樂之來到西廂房。

這里是曾經跟著謝觀瀾練字的地方，如今書案擺設依舊在，還多了一張拔步床。

兩人并排躺在床榻上午休，陳樂之悄聲關心，“我來的時候，聽見茶樓酒肆的人都在議論你的母親，說拋夫棄子，既不肯為長子辦婚事，又不肯為他出一筆聘禮。寧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聞星落側過，抱住。

盡管是習武之人，可抱起來依舊香香。

聞星落埋首在的頸窩里，把事簡單地講了一遍。

陳樂之氣得不輕，“你這些兄弟姊姊，就沒一個是正常的！”

憐惜地了聞星落的腦袋，又緩和了語氣，“那你要幫你母親正名嗎？對你不聞不問，你還要出面幫嗎？”

聞星落在黑暗中睜開眼。

曾設地的想過，如果是母親，面對聞青松和這幾個生子時，會是怎樣的心。

可能……

會比母親更加極端。

甚至想掐死這些孩子！

年的記憶里充斥著父兄的打罵和姐姐的輕賤，抱著頭蜷在墻角掉眼淚，仰起頭時，便能看見母親永遠待在高閣之上，朝投落似一抹月般清幽的目。

母親很，很。

只是那時，讀不懂眼中的緒。

可現在懂了。

懂了母親為何憎恨他們。

把陳樂之抱得更一些，輕聲道：“樂之，我很喜歡我娘親。雖然不像你的母妃那麼好，可如果從一開始就是我欠了，那待我疏離冷漠，便也不算什麼了。父兄只知道欺負娘親，他們是不肯還債的。可我想還債，我想……我想我的娘親。”

陳樂之察覺到有溫熱的淌進頸窩。

側過，抱住聞星落。

十五歲的小郡主，自就被漢中王妃和陳玉獅保護得很好，脾氣蠻卻也天真純稚。

“寧寧，”輕哄聞星落，“在我們漢中郡，很流行玩過家家。下次我帶你去漢中，你扮兒，我來扮演你的娘親好不好？我也想你……”

楹窗外的桃花樹結了薄薄一層桃子，初秋的天，已是染上漸的果紅。

謝觀瀾踏進西廂時，守在外面的侍誰也不敢攔。

他負手立在拔步床前，床上的兩個小姑娘已經睡著了。

陳樂之睡相不好，恨不能用夾著聞寧寧。

聞寧寧睡恬靜，臉頰多出了一抹艷稚的酡紅。

罷了。

不論是怎樣的出，他既承認了是王府一員，那便竭力護著就是。

就像護著謝拾安和謝厭臣那般。

謝觀瀾撥開陳樂之的，又把被子都蓋在聞星落的上，才轉離開西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