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臺湖浮躍金。

面對的質問，謝觀瀾陷了沉默。

指尖無意識地撥弄平安符。

過了半晌，他才道：“是我沒能及時抓住兇犯，才你陷險境。這一支蝴蝶發簪，當是我的賠罪禮。”

他看著聞星落髻邊的金簪，“你戴這個，好看。”

聞星落仰頭看他。

他生得玉骨金風姿峭然，注視的時候，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湖面上的粼粼金芒，仿佛沉寂幽暗的深海里落下了溫的星……

聞星落回過神時，謝觀瀾已經走了。

后知后覺，對方本沒有回答的問題。

他是年長者，是上位者。

只要他不想，便一點兒也窺探不出他的心。

…

聞星落回到王府，已經是黃昏時分。

屑金院的小丫鬟們歡歡喜喜，正在庭院里擺瓜果，說是要乞巧。

按照民俗，如果今夜有喜子（蜘蛛）在瓜果上結網，就代表乞到了巧，會萬事順意的。

翠翠捧著空空如也的果盤，十分苦惱：“天還沒黑呢，可是奴婢已經把今夜要用的瓜果吃完啦！小姐，您說我的盤子里要是沒有瓜果，喜子還會來結網嗎？”

聞星落沉默片刻，實誠道：“難度大的。”

不忍看翠翠哀嚎，聞星落從自己的果盤里拿了幾個果子給，“我分你一點，你可不要再吃了哦！”

翠翠破涕為笑，“小姐您真好，您將來肯定會有福報的！”

聞星落也覺得自己會有福報。

可是等到月上中天，小丫鬟們的瓜果上都陸續結了蛛網，就連翠翠那啃了一半的蘋果上都爬了一只勤勞的喜子，而聞星落的果盤卻紋不時，忽然疑心自己的福報在哪里。

聞星落撐著臉坐在臺階上，有點失落。

夜涼如水。

翠翠拿來披風裹在上，安道：“小姐別傷心啦，喜子結網心想事，只是小姑娘家家的玩笑而已，當不得真。它們只不過是小蟲子而已，它們能懂什麼呀，咱們勉強不得它們。”

聞星落盯著果盤。

忽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偏要勉強。”

起。

要自己去找喜子，然后把它們放在果盤上，它們今夜為結出一張厚的蛛網。

今夜月很。

聞星落沒走出多遠，就看見園子里火把如晝，婢侍衛咋咋呼呼忙來忙去，也不知道是在干什麼。

忽然瞧見一道虎背熊腰的影。

走上前，“爹爹？”

謝靖正貓著腰撥弄草叢，聽見聲音連忙轉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寧寧啊！”

聞星落不解，“爹爹半夜不睡覺，是在找什麼？”

謝靖了髯須，“你母親臥病在榻，這幾個月都沒笑過。今夜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拿了瓜果要乞巧，我陪了兩個時辰，豈料一只喜子也沒有出現！你母親很難過，一言不發就進屋了。我實在心疼，干脆發全府的人，幫你母親捉喜子。等明天早上醒來，發現果盤上全是麻麻的蛛網，肯定要高興壞了！”

聞星落怔然。

母親深居簡出無無求，沒想到竟然會乞巧。

不知所求之，是什麼……

謝靖擺擺手，“好了，我還要繼續給你母親捉喜子，寧寧趕回去睡覺吧，小孩子家家的熬夜會長不高的！”

聞星落看著雄壯威武的中年男人，貓著腰穿行在草叢里，恨不能一副捉全府喜子去討好娘親的架勢，不由容。

遠離園子，抱著自己的果盤坐在了假山上。

有的人為了妻順心如意，不惜半夜三更興師眾，只為了抓幾只小蟲子。

有的姑娘天生就很幸運，不需要折騰，就會有喜子在們的瓜果上結網。

可是既不走運，也不會有人幫……

滄浪閣。

謝觀瀾正在和謝厭臣對弈。

等待對方落子的功夫里，他的視線落在遠。

穿青金齊襦的小姑娘坐在假山上，抱著果盤不知道在想什麼，很孤單的樣子。

扶山順著他的視線去，解釋道：“今兒是乞巧節，王爺為了哄王妃高興，帶著人興師眾大肆抓捕喜子，幾乎把全府的喜子都嚇跑了。小姐沒乞到巧，這是在傷心呢。”

謝厭臣彎起眉眼，“寧寧好可！”

謝觀瀾想起白日里西陵樓船外，小姑娘眼里的執拗。

他捻了捻棋子，曳水突然從影里出現，“主子，京城那邊來人了，在書房等您。”

謝觀瀾撥弄了一下棋子，起去了書房。

棋桌旁，謝厭臣拿竹簽叉起一塊甜瓜吃了，笑瞇瞇地手，“別的也就罷了，喜子這種東西，我那里要多有多。既然寧寧喜歡，我送一筐就是了。”

扶山目送他飄然離去，心底浮現出不妙的預。

一……一筐……

他了額頭的冷汗，徑直去書房等謝觀瀾。

此時，書房。

探子跪倒在地，“啟稟世子爺，天子下旨，由穆尚明接管蜀郡太守一職！現下穆尚明已經在赴任的路上了！”

謝觀瀾落座，“穆尚明？”

探子道：“穆尚明亦是天子門生，他從寒門書生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可見城府深沉，只怕比杜廣弘更難對付。世子爺，要不卑職率人扮做山匪，在半路——”

他目兇，做了個抹脖子的作。

謝觀瀾慢條斯理地吹了吹茶湯，“殺了他，還會有另一個穆尚明前來赴任。”

“那就再殺！”

“殺的太多，我政績上不好看。”

探子撓撓頭。

他家世子爺殺名遠揚，還擱這兒在意政績呢？

怪裝的……

謝觀瀾吃了口茶，又問道：“京城還發生了什麼事？”

探子稟報道：“大皇子被正式冊封為太子了！”

大皇子謝序遲是張貴妃所出，只是剛出生就被養在了皇后邊，據說和皇后母子深。

皇后母族乃是名門族，大皇子如今占著“嫡長子”的位份，外祖家又位高權重，他被冊封為太子并不奇怪。

只是……

想起謝厭臣在京城時，謝序遲對他做的一切，謝觀瀾的眼底劃過一抹晦暗鋒芒。

他懨懨垂落眼皮，嗓音緩慢而危險，“當上太子算什麼？能坐上那個位置，才本事。”

余瞥見扶山在門口探頭探腦，他挑眉。

扶山訕訕地走進來，“主子，二公子去給小姐送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