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星落怔然。
扶著金蝴蝶發簪,猛然向謝觀瀾。
謝觀瀾未曾與對視,人已經走出了一丈遠。
聞星落匆匆和趙小姐們道了別,提起裾去追他。
趙小姐等人回了西陵樓船繼續宴飲賞景,賴仲良惡狠狠瞪了一眼聞月引,“呸,什麼晦氣玩意兒!以后我們賴家在蓉城的所有商鋪,都不歡迎聞大姑娘!”
聞月引渾癱,跪坐在地。
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同樣都是寄人籬下,憑什麼在王府盡磋磨,聞星落卻能如此風?!
甚至連謝觀瀾這種殺神,都愿意給聞星落撐腰!
那可是震懾天下的西南兵馬司指揮使!
明明和聞星落長著一樣的臉,明明更加才華橫溢,明明在聞家的時候父兄都更喜歡,可是為什麼到了鎮北王府,就反過來了呢?
求的一切——太妃娘娘的疼、王府公子們的偏心、謝觀瀾的撐腰、金尊玉貴的份,全都被聞星落搶走了!
明明……明明聞星落從前不如的呀!
角落里灰撲撲的小孩兒,從幾時起長了如珠如玉艷照人的模樣?
濃烈的不甘涌上心頭,兩世的委屈接踵而至。
聞月引捂住發燙的臉頰,嗚嗚咽咽地哭出了聲。
不遠,聞如風還呆呆跪在地上。
他茫然地看著謝觀瀾和聞星落離開的方向。
他這個妹,小時候就不招人喜歡,他以為去了王府會被嫌棄,甚至會被攆回家。
他和弟弟妹妹,都在等著看的笑話。
可像是一株花——不,更像是苔蘚,附著在鎮北王府這塊巨石上,郁郁蔥蔥地生長起來,直到綿延片,幽靜麗。
微弱,卻不容人忽視。
聞如風的心頭一片,仿佛也生出了幽綠的苔蘚,得他快要不過氣。
他憎惡這種覺,仿佛自己聞家嫡長子的地位到了撼和質疑。
他畢竟是男子,是聞家香火的傳承者,一個妹妹爬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像什麼樣子?!
“聞大公子,”側傳來徐渺渺溫似水的聲音,“謝指揮使已經走遠了,我扶你起來吧?”
聞如風回過神,出一個憨厚的笑容,“多謝徐小姐。”
徐渺渺拿著手帕,心疼地去他額頭冷汗,“謝指揮使也真是,明明你和他就是兄弟,他卻百般瞧不起你。仗勢欺人,不過如此!”
“是我無能。”聞如風嘆息一聲,“如果我能高中進士,想必他就會高看我一眼了。可惜我現在無法拜何師為先生,明年鄉試,還不知結果如何……”
徐渺渺看著他儒雅的風姿。
良久,突然鼓起勇氣,“要是聞大公子不介意的話,我愿意為你山階叩首。”
聞如風像是沒聽清楚,傻愣愣地問道:“徐小姐說什麼?”
“我……”徐渺渺臉頰紅,垂下含的眼,“我心儀聞大公子,孺慕你才華橫溢、敦厚老實。我的心思,聞大公子當真一點兒也猜不出來嗎?”
聞如風突然握的手,仿佛激的不知如何是好,笨而又結,“你……你……我……”
徐渺渺害地回手,“這麼多人看著呢,兒家臉皮薄,聞大公子也該顧忌著些。我現在就去為你山階叩首,‘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年窮’,我相信聞大公子將來一定能出人頭地,謝指揮使自慚形穢!”
又深款款地看了一眼聞如風,才帶著丫鬟去給何師叩首了。
走后,聞月引走到聞如風邊,“大哥,徐家是西南有名的茶商,要是你娶了,就能補上咱們家上回囤積糧食的虧空了。”
聞如風權衡道:“可惜出低了些,只是個商戶。”
“這有什麼?等大哥金榜題名,再另娶高門貴就是了。到時候就說是權貴榜下捉婿,你人微言輕,不得不貶妻為妾,言也不好說什麼。如此,無論是錢財上還是朝堂上的助力,大哥都有了。”
聞如風依舊猶豫,“會不會顯得我太薄?”
聞月引翻了個白眼。
薄?
上輩子他不就是這麼作的嗎?
這大哥慣會裝模作樣,自己當好人,卻別人為他沖鋒陷陣。
弱地咳嗽了兩聲,改變了說辭,“我剛剛說的都是以后的事。主要是徐小姐現在對大哥深種,你要是不娶,豈不是傷心難過?我想,無論是妻是妾,其實徐小姐都是愿意的。”
聞如風這才舒展開眉頭,“月引啊,你說的也有道理。萬一我不娶,絕之下上吊自盡怎麼辦?這麼看來,我倒是必須娶了。”
聞月引勉強一笑,暗地里又翻了個白眼。
另一邊。
聞星落的裾翻轉如花。
跑出一段路,才終于在云臺湖邊追上謝觀瀾。
纖細五指拽住青年的袖,在盛夏的熱風里著氣,“你騙我。”
謝觀瀾面淡然,“我騙你什麼了?”
“金簪……”聞星落的眼尾染上紅,“在荒村的時候,你明明說金簪不是你送的!”
謝觀瀾看著搭在自己袖上的手,又將目移向的臉。
他問道:“是不是我送的,很重要嗎?”
聞星落張了張,“重要”二字即將口而出時,又在前生生止住。
避開他的視線,碧玉絹紗團扇在手中轉了又轉,像是山水里無法停下的風,像是紛繁復雜的心事。
良久,執拗地仰起頭,“撒謊的人,會被謊言折磨一輩子。”
謝觀瀾的薄噙起弧度,“這句話,是騙小孩兒的。”
聞星落氣悶,卻無言以對。
半晌,忽然道:“我很好奇,為什麼你要在這種事上撒謊。”
的圓杏眼里流出晦的侵略。
盯著謝觀瀾的狹眸,如同獵人盯了自己最喜歡的獵,“對你而言,送我金簪是見不得的事嗎?不知世子百般遮掩,究竟出于何種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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