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歲歡和姜云霄率領部下抵達北城門等待路引接時,薄霧繚繞的道上忽見一道悉的影策馬而來。
鎮國公世子容瑾著一襲玄錦袍,暗金繡紋在晨中流轉如烈焰。
他駐馬于十里長亭前,膛起伏間,目灼灼地鎖住姜歲歡。
姜云霄不聲地策馬上前半步。
“世子此番前來,是為何意?”
始終記得,幾個月前容瑾貿然在丞相府求娶的那件荒唐事,更忌憚其屢次在朝堂偏袒歲歡的逾矩之舉。
這看似維護的背后,未必不是步步為營的算計。
潛意識里,姜云霄并不希容瑾做姜家的婿,也不希歲歡與國公府有半分瓜葛。
“三公子多慮了。”
容瑾單手控韁,骨節分明的指尖微微攥。
他面帶希冀地看向姜歲歡,眼中出不舍之意。
“聽聞二位今日離京,歸期不定,特備北部輿圖相贈。”
話音剛落,一卷泛黃羊已拋向姜云霄,金線捆繩在霧靄中劃出暗芒。
城樓角鈴被晨風驚,三匹戰馬同時昂首嘶鳴。
姜云霄抬手接過羊輿圖,瓣輕啟。
“世子這就多此一舉了吧,此次北上之行,我兄妹二人難道還不帶著輿圖?”
容瑾說:“此圖涵蓋北部十二郡的山川暗道,想來比你從兵部那里拿到那版更為詳盡。”
姜云霄展圖一看,果真如此,心頭也浮出一層激。
“如此,便多謝了。”
容瑾目灼灼地看向姜歲歡。
“介意單獨聊聊嗎?有幾句話,想在你離開之前當面講。”
姜云霄正要出言阻止,姜歲歡翻下馬,朝人的方向指了指。
“去那邊說!”
姜云霄:“……”
妹妹果然最喜歡與他唱反調。
容瑾也下了馬,走近姜歲歡。
心里有太多不舍之言想要傾訴,話到邊,卻一個字也講不出。
“容瑾!”
姜歲歡提醒他,“你想與我聊什麼?”
思忖半晌,容瑾才開了口,“護國寺那日,謝謝你救了我妹妹。”
姜歲歡:“舉手之勞,何況你之前也幫過我,就當扯平了,你我早已互不相欠。”
容瑾說:“我終是欠你的。”
姜歲歡笑得意味深長。
“若真覺得欠了我,待有日后,可不要站到我的對立面。你知道的,我對對手從不手。”
“念在你我相一場,也給你一句良心的提醒。”
“國公西府已經敗了,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就看你日后的造化。”
“容瑾,人活著,只能向前看,拘泥于過去,于人于己都無益。”
言下之間在提醒容瑾,不要總把心思放在上。
容瑾不甘心地問:“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姜歲歡朝北城門的方向看去一眼。
“若失蹤那人不是西爵,我今日絕不會踏出這道城門。”
這簡直是對容瑾最殘忍的拒絕。
姜歲歡在提醒容瑾,假如失蹤的人換你,我絕不會為了你鋌而走險。
姜歲歡就是這樣,在意一個人,可以為他赴湯蹈火,不顧一切。
否則,眉眼都不會多抬一下。
容瑾聽得心頭陣陣發堵,也知道自己與姜歲歡之間再無可能。
再抬眼時,眼中悲痛之已經散去。
“此次之行,祝你一路順暢無阻。”
姜歲歡:“多謝!”
翻上馬,姜歲歡對等在城門口的姜云霄說:“時辰不早,該啟程了。”
一行人順利出了北城門。
看著姜歲歡漸行漸遠的背影,容瑾心中一陣失落。
也知道,此次一別,兩人都要開啟各自的人生。
世間最好的,便是全。
全自己,也全人。
北城郊外,姜云霄與姜歲歡策馬并行。
“妹妹,如果國公府沒有那麼多糟心事,嫁他為妻,也未嘗不是合適的選擇。”
姜歲歡嗤笑一聲:“國公府這麼好,不若我回京便奏請圣上為你二人賜一樁婚?”
說罷,加快速度,下馬兒如離弦之箭沖上山道,驚喜滿林鳥雀四飛散。
“男子怎麼嫁人啊,簡直胡鬧。”
姜云霄策馬疾追,看著前方靈巧繞過斷木的影,笑嘆聲消散在晨風里。
霞穿云層,一行影已化作天地相接躍的點,朝北境之地絕塵而去。
眾人快馬加鞭飛速趕路,幾乎日日都要風餐宿。
到了第五天,眾人已趕至了臨一帶。
天將黑時,暮裹著雨從天而降。
眼看雨勢漸漸大了起來,姜云霄罵道:“這雨怕是要。”
便提議,尋一遮雨的地方暫作休整。
姜歲歡也知道雨天路不適合趕路,便與眾人尋一荒置的山廟。
殘破的山神廟掛滿蛛網。
阿忍踹開半朽的門板,驚得滿殿蝙蝠四飛。
這環境,可真夠惡劣的。
廟外驟雨砸得地面嘩嘩作響,驚雷劈開云層時,姜云霄正用匕首削著半生的獐子。
連日連續趕路,只有夜里才會小休一會兒,眾人的力都有些吃不消。
倒不如趁這場大雨來襲,留在廟中好好休整。
姜歲歡坐在火堆對面,仔細翻看著容瑾臨行前送給姜云霄的羊皮圖。
“妹妹,烤了,這個時候吃剛剛好。”
見姜歲歡沒言語,姜云霄又喚了一聲。
“看個地形圖也能看得這麼認真?”
姜歲歡指尖懸在朱砂的標注。
“我在想,接下來要選哪條路。”
指了指地圖上的一個地名。
“我們現在所的位置在這里,朝這邊走,是一條捷徑,但此為山路,經過今夜雨水沖刷,明日必定路不好走,那就只能選另一條。”
姜歲歡順著地圖走勢指了指。
“往這邊走,可直達道,道雖平,卻要繞上好一段彎路。”
說到此,姜歲歡看姜云霄的眼神又不善起來。
“若非你執意與我同行,我本不必糾結這些。山路再險,也束縛不住我的腳步。”
姜歲歡和阿忍都是高手,再險峻的山路,也難不住二人。
可姜云霄隨行,就不得不顧及他的人安危。
他不僅是姜家的兒子,還是朝廷特派的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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