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樹木毫無生機,樹枝是灰白的,樹葉卻還是翠綠的,仿佛只是維持了原本的樣子。
周圍,更是連蟲鳴鳥聲都聽不見。
這里安靜得讓人心慌,只有三個人踩在干枯落葉上的脆響聲不斷響起。
走了大約一刻鐘,眼前的林木逐漸稀疏,一座殘破的祭壇出現在他們視線中。
這座祭壇不知道存在了多年,立在中間的石柱有些已經不見了,有些只剩下了一截。
原本鋪在地面上的刻畫著巫紋的石板只殘留了幾塊,上面的巫紋已經看不清了。
大祭司站在殘破的祭壇前,轉過對白休命道:“那位大人最后的氣息,就消散在這里。”
白休命看著眼前的祭壇,微微蹙眉:“他離世之前,參與了一場祭祀?”
從剛才進來時他就已經注意到,這祭壇周圍的生命力幾乎被空,這片林子中連一株正在生長的草都沒有。
若他是因為一場祭祀而亡,什麼樣的祭祀能產生這麼久的影響?
大祭司也向祭壇:“應該是吧,那時候我還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說罷,彎腰從周圍撿起幾塊石頭,堆疊到一起,然后語氣自然地對阿纏道:“阿纏,去折三樹枝來。”
阿纏四看了看,在附近枯死的樹上折下三樹枝,又將樹枝上的分叉清理掉才遞給大祭司。
大祭司沒有接,讓阿纏拿著,將三樹枝由碎石圍的一個圈中。
等阿纏做好這一切,的手從樹枝上抹過,樹枝上閃爍著點點紅,有煙氣冒了出來。
白休命在一旁看著兩人忙碌,并不上前打擾,只是在看向大祭司的時候,眼中帶著些許疑。
這位大祭司對阿纏態度不太尋常。
大祭司在阿纏的攙扶下直起,等回過時,白休命才出聲:“大祭司這是在做什麼?”
大祭司解釋:“只是在祭拜亡人。”
“這麼簡單,不用準備香燭嗎?”
大祭司搖頭:“不必那麼麻煩,心意到了即可,這位大人心豁達開朗,他不會介意。”
三個人站在一旁,等著樹枝的最后一截燒盡,大祭司才又開口:“來了。”
話音才落,祭壇中忽然起了霧,霧氣從白變黑,然后那些黑霧氣又化為了無數柄尖刀,有的從地底鉆出,有的從上空垂落,無聲卻充滿了危險,就像是兇的盆大口。
阿纏這才意識到,那些霧氣并不是真實存在的,這座祭壇可能是在回溯曾經發生過的事。
這樣的場景,讓不想到了傳說。
據聞幽冥中有十八重地獄,在人間犯下大錯者,進幽冥后變會落其中,日日夜夜刑不止,直至將罪孽消解。
黑霧顯化的景象,讓想到了只在傳說中聽過的刀山地獄。
難道這祭壇當初是用來通幽冥的嗎?主持祭祀的人,究竟想要做什麼?阿纏心中充滿了疑問。
還未等開口詢問大祭司,黑霧忽然有顯化了一道影子,看到那影子,阿纏整個人僵住了。
那是一只狐貍,他踩在刀鋒上,一步步走過。地底的刀鋒穿他的爪子,天上的刀如雨落下,扎進他的中,他始終沒有停下,步履平穩地走了過去。
那只狐貍,長了九條尾。
第176章 他給你留了東西,等著……
最后,那只狐貍消失在視線之外,黑霧逐漸淡去,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扭曲模糊。
阿纏的視線卻難以移開,狐妖的尾數量與修為息息相關,所以這世上并沒有許多九尾狐。
除了青嶼山上的祖母,就只有……的阿爹。
大祭司的聲音在這時響起:“這座祭壇每次被喚醒,都會顯現出不同的景象。”
“都是幽冥地獄的顯化嗎?”白休命難得對這座祭壇起了興趣,主詢問。
大祭司輕嘆一口氣:“是的。”
“接下來還要做什麼?”
“什麼都不必做。”
祭壇周圍刮起了風,是一帶著暖意的風,吹在上,就像是某個看不見的存在,在路過你邊時,用尾掃了掃你。
風聲消失,一個巨大的尸骸虛影從祭壇中顯現,出現在阿纏的視線中。
那是一只九尾狐妖的尸骨,此刻,他安靜地趴伏在地底,他的時凝滯在許多許多年前,這世間的喧囂與荒蕪都與他無關了。
阿纏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原來阿爹沒有離開過,他將自己埋葬在了這里。
這一刻,阿纏腦海中一片空茫,對阿爹的印象,其實也已經很淡很淡了,可知道阿爹很強大,他能夠活很久,比更久。
一直以為,他們不喜歡,所以不在意的死活,卻從來沒有想過,阿爹已經不在了。
是不是很多很多年前,在青嶼山上哄騙自己哄騙阿綿,說阿爹一定會來找們的時候,阿爹就已經深埋在這片土地中?
一直苦苦追尋的答案,終于有了結局。
淚水無聲地鋪滿臉頰,阿纏的口艱難地起伏著,幾乎不過氣來。
白休命第一時間發現阿纏的異常,他手扶住搖搖墜的阿纏,讓靠在自己上:“怎麼了,哪里難?”
阿纏抓著白休命的袖,張著呼吸,小聲說:“白休命,我心口疼。”
白休命抬頭看向大祭司,眼神泛冷,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善:“大祭司?”
大祭司上前幾步,在白休命的注視下,在阿纏的左右手腕,與后頸側輕輕按了一會兒,阿纏聞著對方上淡淡的屬于草木的苦味道,緒逐漸被制下來。
見阿纏有所緩解,白休命才開口問:“怎麼了?”
大祭司安似的朝阿纏笑了笑,的發,說道:“沒什麼大事,阿纏子弱,被祭壇中的殘余的大妖氣息影響了心智,稍微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有了大祭司的解釋,阿纏表現出的異樣就顯得正常多了。
白休命并未懷疑對方的話,他看向阿纏,輕聲哄著:“我先送你出去好不好?”
阿纏搖搖頭:“我要留在這里。”
“聽話。”
阿纏依舊只是搖頭,無聲地看著他,的眼睫還是潤的,眼眶泛著紅,乞求的看著他,目又哀傷。
在這樣的目中,無論想要做什麼,白休命都舍不得拒絕。
最后,他只能妥協:“好吧,你可以留在這里,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好。”阿纏聽話的點點頭。
當白休命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阿纏上的時候,那巨大的尸骸虛影已經逐漸小,最后只浮現在祭壇中央。
大祭司對白休命道:“現在可以去祭奠西景大人了,將阿纏給我吧。”
白休命略有些遲疑地松開了手,讓大祭司扶住阿纏。
大祭司握著阿纏纖細的手腕,的手略微有些糙,卻很溫暖。
白休命走上前,來到祭壇邊緣,然后取出一個酒壺與兩個酒杯。
酒杯一左一右被擺在地上,他拿起酒壺,從里面倒出酒,將酒杯斟滿,濃郁的酒香飄散開來。
白休命拿起右邊酒杯,手中的杯子微微傾斜,酒濺落在地。
“晚輩白休命,代家父白煜來送前輩一程。”
他敬了三杯酒,才將空掉的酒杯放回原來的位置。另一邊的酒杯中,酒微微晃,映著天穹。
阿纏注視著白休命的背影,一早就知道,白休命是代替明王來祭奠一位友人,卻從未想過明王的友人會與自己有關系。
原來那一日在上京,大家說響了大半夜的雷聲是因為阿爹,以為和無關的隕落的五境是阿爹。
那時候的在沉睡中,什麼都沒聽見,
阿纏忍不住想,自己和阿爹,大概真的沒有父緣分。他離世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和阿綿呢?是不是,從未想過要將他的消息告訴他的兒們?
應該是的吧,如果不是自己找過來,或許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消息了。
如果阿爹已經不在了,那麼阿娘呢?……還在嗎?
阿纏陷了自己的意識中,直到白休命結束了簡單的祭奠,起朝走過來,的眼中才多出了幾分靈。
白休命將阿纏從大祭司手中接了回來,單手將抱了起來,讓坐在自己的臂彎中。
阿纏環住他的脖頸,扭頭看著祭壇的方向。
那道尸骸的虛影已經變得很淡了,它很快就要再一次深埋地底,不見天日。
“我們回去?”白休命微微仰起頭,看著阿纏。
阿纏不舍的目從虛影上收回,大祭司走在前面,白休命抱著跟在后面。
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阿纏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
那里已經見不到方才的尸骸虛影了,只剩下空的祭壇,帶著幾分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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