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再鮮活不過的一個人，終究只剩下一尸骨。他以為過不去的那些過往，終于過去了。

日后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夢中，反反復復的求他殺了。

白休命看著面前的尸骨，低聲說：“每年秋日，總喜歡去霜林山上觀景，如今時節正好，便將葬在霜林山上吧。”

“你不打算將伯母的尸骨帶回上京嗎？”沈灼有些意外地問。

白休命搖頭：“不必了，就留在西陵吧。那些礙了眼的人，很快就會離開這里，再也不會來打擾。”

他們會去上京，面對他們應得的結局。或挫骨揚灰，或千刀萬剮，誰都逃不掉。

既然是白休命的意思，沈灼自然沒有反駁。

隨后阿纏和沈灼在旁看著，看白休命將他母親的尸骨一一擺棺中，然后推上棺蓋。

咔噠一聲響，這位死后十幾年依舊不得安寧的西陵王妃，終于能夠安眠了。

白休命為他娘收斂好了尸骨，在棺材旁站了許久，才轉過再一次對沈灼道謝：“今日多謝，你先回去歇著吧。”

沈灼表無奈：“歇不了，還有半個地牢的犯人等著問口供呢。”

除了申家人，還有一整個西陵王府，今天又抓了不西陵王手下員，足有上百號人。

就算西陵王勾結妖族被抓了現行，也要將定罪的證據備齊，免得回了上京被人挑出病。

畢竟，朝中覺得明鏡司權利太大的員可不，如今他們抓了一個王爺回京，必然會被許多人盯著。

“我替你問。”

“真的？”沈灼一臉的不信，白休命轉了子？

“真的。”

沈灼猶豫了一下，目又在阿纏上停留了片刻，終于點頭道：“那好吧，今晚就勞煩你了。”

他不知道白休命想做什麼，但今晚又不是他當值，與他有什麼干系？

沈灼離開之后，白休命帶著阿纏去了西陵王府的地牢。

這座地牢還算新，可能是因為這里以前并未關押過許多囚犯，所以并沒有尋常地牢那樣難聞的味道。

不過如今，這座地牢已經人滿為患。

見白休命帶了人下來，守在牢門外的千戶趕忙上前恭敬行禮：“大人。”

這位千戶略微有些眼，阿纏記得，應該在上京的明鏡司衙門見過這人。

所以，他是白休命的下屬。

“今夜只有你鎮守地牢？”

“是。”那千戶可謂十分機敏，聽他這樣問便道，“今日里面守著的也都是屬下的人，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

“去尋兩子尸送進來。”

那千戶都沒有問為什麼，便躬道：“屬下這就去辦。”

若是之前，尸首不易尋，現在卻是簡單得很。

申家養的蛟母發狂時，不知道殺了多人，現在義莊里堆滿了尸。

吩咐完了那千戶之，白休命帶著阿纏走進地牢。

走過口的那道窄門，后面便是一寬敞的空間，有兩名明鏡司衛坐在桌旁歇息，見到白休命進來趕忙起問好。

“帶我去申輕霧與申回雪的牢房。”

“是。”那兩名明鏡司衛當即便取了牢房的鑰匙，上前帶路。

走過一條不算長的通道，左拐，便能看到一個個牢房。

阿纏就著墻上油燈帶來的亮，在靠外面的一間小牢房里見到了悉的面孔。

“大人，就是那里。”明鏡司衛指著的就是阿纏看到的那一間牢房。

白休命點了下頭，駐足而立并不上前，那兩人也垂手靜立在一旁，只有阿纏走上前去。

站在牢門外，輕聲呼喚靠坐在墻邊的人：“回雪。”

申回雪正在淺眠，忽然聽到阿纏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

直到又聽到了一聲，才睜開眼，抬眼便見到阿纏就站在牢門外。

“阿纏，你怎麼來了？”申回雪站起，也驚了一旁坐著的申輕霧。

申輕霧見到是阿纏，并不言語，只看著自己的兒上前與阿纏說話。

“我來看看你，可了苦？”阿纏問。

申回雪搖頭：“沒有。”

“那便好。”

“你……”申回雪還想說什麼，余卻瞥見了不遠站著的白休命，頓時閉上了。

阿纏看出的表不對，轉頭看過去，見白休命正在看著這邊。

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往后退一退，不要打擾們說話。

白休命盯著瞧了一會兒，竟然真的轉過，帶著那兩人往后退了一段距離。

雖說以他的修為，若是想要聽也攔不住，不過他離得遠了，總讓申回雪更有安全。

見白休命退開了，申回雪才低聲與說起話來：“阿纏，我沒事，他們只是把我和娘抓了進來，也沒人來審問我們。”

說著，揚揚下，示意阿纏往旁邊的牢房看：“總比們要好上許多。”

不說阿纏都沒有注意到，申回雪隔壁的牢房里住著的竟然是申映燭。

此時的申映燭可沒有了往日的風，頭發散著，正趴在一團草上，背上的服還在滲，顯然剛經歷過一場殘酷的審訊。

與并排躺著的是個并未見過的婦人，而牢房中的第三個人……是薛瀅。

阿纏只在來西陵的路上見了薛瀅一眼，之后便再也沒有遇到過。

如今在這里見面，誰說不算是緣分呢？

薛瀅面無表地靠坐在靠近走道的欄桿旁，看起來并不比申映燭好多，上的裳被撕破了，撕下的布條纏在了左小臂和右上。

昨日蛟母發狂，當時與申映霄在一起，被蛟母甩在了地上，上骨折多。

可比起申映霄，也算是運氣極好了。

薛瀅至今還未從昨日腥殘酷的場面中掙出來，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麼就突然變這樣了呢？

那時還想著，反正爹娘心中已經不在意了，申映霄和申之恒夫婦對都很好，以后便安心留在這里。

可轉眼間，申家全族獄，說是犯了誅九族的大罪，申映霄更是被可怖的妖害死。接下來，該如何？

薛瀅反復思考著這個問題，還這麼年輕，當然不能和申家共沉淪。

與申映霄未舉辦婚宴就等于還未婚，本算不上是申家人。

而且是晉侯的兒，那些將抓進這里的人一定不知道這一點，只要說出來，定然能夠罪！

想到這里，薛瀅眼中亮了亮，要找明鏡司的人將自己的份告知他們才行。

一直走神的薛瀅直到這時才發現牢房外多了一個人。

抬頭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張悉到讓厭惡，讓全家寢食難安的臉。

“季嬋。”薛瀅從牙中出了這兩個字。

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在獄中見到。

阿纏隔著牢房的欄桿看著薛瀅，角微微勾起：“薛瀅，真巧啊。”

薛瀅瞪著。

阿纏并不介意的冷淡，輕聲細語地說著：“說起來，我與你們薛家，還真是有緣分，上一次，我為你兄長送葬，這才多久，竟到了你。”

薛瀅抓住欄桿，眼中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你承認了，我哥哥果然是你害死的！”

“薛姑娘怕是魔怔了，他的死與我有何干系呢？難道只因我在場，沒能救下他，就能說我是兇手嗎？”阿纏微笑著反駁，“就如現在，我有心想要救你，可卻無能為力。來日若是薛姑娘泉下有知，可莫要怪到我上。”

“我才不會死，我爹是晉侯，他們不敢殺我。”

“是嗎？那就祝薛姑娘得償所愿吧。”

阿纏只是笑。

轉朝不遠招招手，那名拿著牢門鑰匙的明鏡司衛上前，將關著申回雪與申輕霧的牢房打開。

申回雪母二人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便聽阿纏說：“回雪，天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回、回家？”申回雪呆住。

“對，快去將你娘扶出來。”申回雪只是愣了片刻，便急忙轉將娘扶了出來，踏出牢房的時候，站在一旁的明鏡司衛沒有毫反應。

“阿纏，我們……”申回雪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又不是什麼都不懂，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這樣的旨意下，就算真的有無辜之人，也難逃一死。

阿纏卻能將們從牢中帶出來，這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這樣深厚的誼，如何還得起？

“走吧。”阿纏并未與申回雪多說，轉朝著白休命的方向走去。

后的明鏡司衛將牢門關好，還未轉，就聽到隔壁的薛瀅尖利的聲音響起：“等等，憑什麼放了們，們姓申，是申家的人。”

無人回答的疑問。

“來人，快來人啊，有犯人被放了！”薛瀅的嚷聲依舊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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