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藥泥用湯匙刮出放到碗中，等溫度略微降下來一些，又混了些許助燃的橉木屑，然后將它們分八份，一個個香塔。

這種做法，屬實算是有些暴殄天，然而沒辦法，不是煉丹師，配出來的藥不能隨便給人吃。

焚香的效果雖然比不上服用丹藥，但更溫和，一次將所有塔香都點上，效果只會更強。

阿纏又去灶房取來八個小碟子，將塔香一個個放進去，用火折子點燃，然后沿著床邊擺了一圈。

還未風干的塔香因為加了橉木很容易被點燃，燃燒的速度并不快，但是煙很大。

阿纏在房間里欣賞了一會兒煙霧繚繞中依舊巋然不的白休命，在心里小聲哼哼，誰讓他方才不肯裳，熏味了也不能怪自己，然后果斷抱著剩下的材料跑去門口氣了。

白休命好像真的如他所說的一樣，不怕疼。

期間阿纏又回到房間里看了好幾次，做的塔香應該已經起了作用，但只能看到白休命額上與頸側青筋暴起，汗水混著水滲衫，卻不曾聽他發出一一毫的聲音。

他運轉息的時候阿纏不敢靠近，只能遠遠瞧上幾眼，確認一下他現在的狀態，然后又回去繼續調配新的香。

這次做的香簡單一些，只是鎮痛的，阿纏將剛才翻到的一匣子如冰珠一樣的佛心取了出來。

這東西的名字是人族取的，聽聞人族中的佛修鮮遇到心魔，故而特地將它取名佛心，聽名字就知道，是專門用來抵心魔的。

能夠抵心魔的靈植極，故而這東西珍貴異常，價值連城。

阿纏以前吃過一顆，除了覺得頭腦過分清醒，害好幾日沒能睡覺之外，沒覺到任何效果。

取出了四枚佛心，離開冰玉匣子之后，它們立刻從冰珠變水珠一樣，只稍稍一，手中就只剩下一層青皮，里面的都滴落在香中。

阿纏將香混勻，依舊做香塔，這次做出了四枚。

一直在外面忙忙碌碌，不時進去看一眼屋的白休命，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時辰。

天漸漸暗了下來，直到守在外面的明鏡司千戶送來了飯食才覺到又累又。

飯菜應該是附近的酒樓打包來的，味道還不錯，阿纏吃了飯后，見白休命沒什麼靜，了一名千戶在屋外守著他，自己則去了慧娘的屋子里歇了一會兒。

還不到半個時辰，被派過去守門的千戶忽然來敲的門。

“季姑娘。”門外人的聲音有些急切。

阿纏一打開門，就見到那千戶滿面難。

“怎麼了？”問。

“你還是去看看吧，白大人他看起來不大對勁。”

阿纏趕忙隨著那千戶來到自己房間，才一進去，就知道對方為什麼說不對勁了。

白休命雖然睜著眼，但雙目無神，好似本看不到站在面前的阿纏。

他上莫名浮現出了許多的傷痕，長長一條痕，像是鞭傷，而且還吐不止。

“季姑娘，白大人這究竟是怎麼了？”

阿纏此時沒空回應對方，將自己之前配好的香塔取了一個出來，將其點燃，放到了床頭。

青煙裊裊升起，煙氣繞著白休命盤旋。

“沒什麼事，只是玄水蛇毒讓他陷了幻覺，幻覺中過的傷，會現在上。”給那神忐忑的千戶解釋了一句，便讓他先離開了。

隨后，將門關上，搬了張椅子到床邊，坐下后看著床上的男人。

不知道白休命過去經歷了什麼，但是很顯然，那不是什麼好的回憶，以至于他如今陷進去出不來。

很多人的心魔，都來自于過去的痛苦經歷。

曾經的痛苦，不會伴隨著長而消失，就像是腐爛的創口，只會讓人越來越痛。等修為越來越高，那些過往就會變心魔，難以除。

他究竟在幻覺中經歷了什麼呢？

“娘。”

阿纏聽到他低低了一聲。

白休命看到了他娘，那個曾經溫又麗的子。

西陵王妃的父兄戰功赫赫，可惜他們最終死在了戰場上。皇帝憐惜了孤，便將賜婚給西陵王為妃。

一開始，一切都很好。西陵王妃很得西陵王重，的兒子也被請封了世子。

直到有一年，一個青娘人被帶王府，了側妃。

青娘是個十分貌的子，西陵王對極為著迷，獨寵青娘一人。就連府中務也皆由青娘接管，其余側妃妾室都見不到王爺的面，連王妃也是一樣的。

非但如此，不知為何，王妃了青娘的眼中釘。

護著的人，一個一個消失，和的兒子幾乎在一夕之間，失去了原本的地位。在王府中，過著連下人都不如的日子，輒被人非打即罵。

只有幾歲大的白休命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要欺負他，欺負他娘，以前每日都能見到的父王為什麼不來看他？

有一次，他看到娘被人欺負，他躲過了那些惡仆，想要去找父王主持公道，結果被青娘邊的護衛發現，他被押在院子里，挨了二十鞭。

每一鞭，都疼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被打得皮開綻，直到他父王回來。

他以為，那個人會為他主持公道，但是沒有。

西陵王只是淡漠地從他旁經過，他聽到青娘對西陵王說，他不守規矩，沖撞了，所以特地讓人教訓他。

而后青娘又說，他這般沒有規矩，定然是西陵王妃教的，王妃犯了錯，也該懲罰才是。

白休命想要阻止他們，卻只覺得中腥甜。他說不出話，只吐了好幾口，最后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關進了漆黑的屋子里。

沒有人給他上藥，他只能自己熬著，那段時間伴隨他的只有冰冷臟污的水，餿掉的食，還有疼痛潰爛的傷口。

守在門外的人說，這些都是他不懂事，王爺對他的懲罰。

他不停在屋中哭喊，說要見他娘。等了很久，以為自己快要死了，他們將他帶了出去，送到了他娘那里。

他不知道那些人對他娘做了什麼，上全是傷，手上都是，曾經心保養的指甲被人一拔掉，像牲畜一樣被鏈子鎖著脖子，鎖在房中。

看到他的時候，似乎已經完全認不出他了。

只是不停地說，青娘是妖怪，迷了西陵王，還要害死他們母子。

那時候的白休命只能一直守著他娘，除非困極了，連閉眼睡覺都不敢。可依舊每一日都會被西陵王的護衛帶走，再送回來的時候，上的傷又增加了。

他連阻止那些人的力氣都沒有，只是被護衛踩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他娘被人拖走。

直到有一日，他娘好似忽然清醒了過來。

拿出一簪子遞給他，說再也承不了這樣的痛苦，求他殺了。

可的眼中，分明在說想要活下去。

白休命滿心驚恐地拒絕了，可最后還是死在了他面前。用簪子扎進了脖子里，出了很多的，倒在地上的時候還沒死，睜著眼張著，里都是沫。

一直看著他一直看著他。

第二日，的尸被拖走了，只留下了滿地凝固的，還有白休命一個人在空的房間里。

從那日之后，白休命好似經常能夠聽到死前急促的呼吸聲，一閉上眼，就能看到將簪子遞給自己，說你殺了我好不好？

他心中充斥著絕和怨恨，怨恨西陵王，也怨恨無能的自己。

但這些都毫無用，西陵王妃的死亡沒能讓西陵王府有任何的改變，西陵王依舊與他心的側妃親親我我。

他娘死了，他被放了出來，一直照顧他的老管家給他上藥。

可他上的傷痕一直無法愈合，整日整日的疼，那種疼痛深骨髓，讓人幾瘋狂。

他覺得，自己可能也要死了。

他躺在床上，不知在對誰說：“娘，你不要死好不好？”

昏昏沉沉之間，他似乎聞到了一清香。

阿纏眼見他上的傷痕不但沒有消退，反而愈發深刻，不由驚得站了起來。

不顧白休命之前的阻止，上前解開他的腰帶，將他的衫褪去。

深可見骨的傷痕，遍布他chi的上半。

他口那原本被蛇毒浸染的皮已經逐漸恢復正常，他上的毒分明在逐漸消解，可他卻陷了蛇毒帶來的幻覺中無法自拔。

蛇毒帶來的幻覺當然沒有這樣強大的力量，卻可以引導白休命自己在自己上制造出幻覺中同樣的傷，那樣的傷痕還在增加，就好像是他在懲罰自己。

阿纏低估了幻覺對白休命的影響，如果不能讓他及時清醒過來，在蛇毒消退之前，他會先殺了他自己。

趕忙將剩下三枚香塔都點上，香塔散發出的清香充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一沁人的涼意，那是佛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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