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沈昌那個薄寡義的？

池宴并不覺得這是什麼好話，他幾乎咬著牙道：“沈棠寧，你再說一遍？”

倏然回過神，明白他誤會了什麼，連忙解釋：“我不是說你像我父親，而是……你給我的覺就像爹一樣。”

糟糕，好像有點越描越黑的意思。

果然。

池宴極其不爽：“嘖，我有那麼老？”

沈棠寧干脆閉上了，見他額角滲出了汗，用袖給他拭了拭，有些歉疚：“要不放我下來？”

池宴頓時覺得自己被小瞧了，輕輕一哼：

“老實待著，讓你看看二公子的實力！”

來到普陀寺，沈棠寧進去參拜，池宴也跟在后頭。

拜完后，有個小沙彌從禪房里出來，出聲挽留：“施主留步，空寂大師請您移步一敘。”

沈棠寧愣了愣，下意識看了眼池宴，后者皺眉，想也不想地說：“我陪一起去。”

小沙彌一臉為難，遲疑地解釋：“空寂大師只請了這位施主，施主可以在外等候。”

池宴頓時一挑眉，語氣不爽：“什麼意思，別歧視？”

沈棠寧輕咳一聲，猶豫一瞬抬手拍了拍他：“應該沒事，你就在外面等著，有什麼我你。”

他好歹是被說服了，只是臉仍有點郁。

沈棠寧無奈彎，看向小沙彌，微微頷首：“勞煩小師傅帶路。”

對方引著來到一間禪房外：“空寂大師就在里面，施主請。”

看著明黃的簾子，斂去眼底的思緒，掀開走進去。

“空寂大師。”

團上坐著一名慈眉善目的白發老者，正是空寂，他睜開眼看過來，臉上有了笑容：“施主請坐。”

那雙眼眸有種歷經世事的通滄桑，無端讓人信服，心底稍安。

在他對面落了座，沈棠寧端詳了他片刻，言又止，對方似看出的疑，笑著出聲：“施主，我們有過一面之緣。”

微怔，不由在腦海里認真回憶這張臉，可沒有毫頭緒。

空寂提點：“長公主。”

沈棠寧恍然大悟，眼眸微微睜大：“那日……您也在？”

與長公主就是在此結識，故意在參拜的時候說了一些話引起對方注意，可沒想到那日長公主邊還有旁人。

空寂和藹地頷首，意味深長：“我對施主印象頗深。”

難得赧然，很快眉尖無意識蹙起：“可您怎麼知道我今日會來？”

“我不知道，所以在這里等。”空寂笑著，他的眼神平和智慧，不由自主跟著心平氣和起來。

“我近來頻繁做夢，夢到的事有些令我費解，不知大師可否幫忙解？”

“時機未到。”空寂這麼說了句，抬手推過來一個匣子，“這里頭的香，施主拿回去，每晚睡的時候點著，可解答你心中困。”

沈棠寧打開匣子瞧了瞧，將信將疑，最終還是收下：“多謝大師。”

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好意，便試探地問了句，“無功不祿，我給貴寺添些香油錢如何？”

空寂的回答倒也有趣，他沒有義正辭嚴地拒絕，也沒有扯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而是道：“施主有這份心再好不過。”

沈棠寧退出去的時候，仍有些心不在焉，順手在功德箱里添了些銀票，轉去尋池宴的影。

費了些時間，在姻緣樹下找到了池宴，對方正握著一紅綢帶往樹上掛，眼神疑：“你不是不信這個？”

池宴手抖了一下，沒想到這麼快就出來，故作鎮定地往后藏：

“什麼？”

見他一副蓋彌彰的模樣，心里愈發好奇，沈棠寧微微挑眉走上前：“你寫的什麼，給我瞧瞧。”

池宴仗著高一手按著的頭，一手將紅綢高高舉起，耳尖泛著可疑的紅：“那不行。”

趁不注意，將手中綢帶一拋，掛上了高高的枝頭，確認那高度跳起來都不到，這才滿意地松了桎梏。

一低下頭，沈棠寧正幽幽地盯著他，那眼神讓他有些心虛，訕訕地后退兩步。

慢條斯理了云鬢，見沒弄，這才盯著他冷哼一聲，抬腳朝外走。

池宴回頭確認了下那紅綢穩穩地掛著，幾步追上去：“你和那什麼大師聊了什麼？”

沈棠寧角微翹，慢悠悠地說：“不告訴你。”

還記仇。

他眼尖地瞥見懷里抱著的匣子：“這里頭裝的什麼？”

“自己猜。”

“嘖，待會兒我地看。”

“……”

有了這香，沈棠寧夜里確實睡得安穩了不，連著幾日都不曾再做夢。

*

沈昌的罪名很快被證實，崇德帝的旨意也下達了——

沈昌于午門斬首示眾，沈家的家產盡數充公。

至于沈家其他人，由于不知，并未到牽連，并且沈辭還大義滅親立了一功，因此升了。

但他的名聲總歸不大好聽，外頭說什麼難聽話的都有，當著他的面不敢議論，背地里總是免不了唾棄幾句。

之前與裴家的婚事告吹，如今沈家落魄，更是無人敢上門提親。

“這不正好？父親走了我還要守孝三年，得虧沒有婚約在，省得耽誤了人家姑娘。”

沈辭口吻輕松，并未到外面流言蜚語的影響。

他的廓不知何時已經褪去了年的青，日漸穩重起來，能夠獨當一面。

沈棠寧不知說什麼好，緒有些低沉：“再等三年，你都二十了。”

沈辭不以為然：“池宴不也是二十才娶的阿姐？”

池宴黑著臉瞪他一眼，語氣又稍顯得意：“那是我命好，歪打正著娶了你阿姐，瞧瞧你這德行，我倒要看看你能娶個什麼天仙！”

一言不合，二人又差點干架。

這倆人半斤八兩，都是人嫌狗惡的德行，誰也別說誰。

沈棠寧了額角，發了話，他們這才安靜下來：

“作為子，理應去送父親最后一程。”

沈辭想了想，點頭：“聽阿姐的。”

……

于是約定好次日，他們又去了趟牢里。

得知了自己的死期，沈昌看上去仿佛一夜間蒼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