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最終沒能撐過幾日。

侯府傳來消息的時候，沈棠寧竟意外的平靜。

這位從前百般苛待磋磨的婆母終于死了，可卻沒有想象中那麼痛快。

想來是侯夫人死的太輕易了，應該親眼看著侯府落敗，看著在意的人一個個不得善終，然后再含恨離世……

池母一臉虔誠地拜著供奉的財神爺，里絮絮叨叨：“好歹做了那麼多年妯娌，我總要去送最后一程。”

沈棠寧附和一聲：“娘說的是，理應如此。”

葬禮那天，前去吊唁的人很多。

侯府門前掛滿了白幡和白燈籠，與從前的熱鬧大相徑庭，氛圍很是凄清。

賓客們神沉默，著哭紅了眼的侯府眾人，只能嘆息一聲，道句“節哀”。

沈棠寧像其他人一樣近前上香，神平靜淡漠，不由自主地想：

死的時候也有人吊唁麼？

想來是沒有的，池景玉和沈熹微那樣恨，八連立塊碑都嫌麻煩，最后草草拖去葬崗吧。

這樣也好，可不想池家的宗祠，死了還要和池景玉埋在一，沒得晦氣。

靈前的白幡被風吹，著侯夫人的靈位，心想著死時必定有許多不甘，終于心里痛快了許多，上完了香，路過池景玉時，對方低聲道：

“我沒想到你肯來吊唁母親。”

沈棠寧抬眼看向他。

兩人來到一僻靜的地方，仍舊沒吭聲，他主出聲緩和氣氛：“從前……做了許多對不住你的事，我沒想到你還愿意來給上柱香。”

“原來你也清楚。”沈棠寧諷笑一聲，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勾勾盯著他，“那你呢？你又對得住我麼？”

池景玉忽然啞了聲。

他幾日不曾休息好，神憔悴得厲害，眼白有紅，襯得他有幾分落魄。

他眼底浮現悔意，正要張口解釋什麼，沈棠寧打斷他：“池景玉，你現在是不是傷心絕？”

痛從他眼里一閃而過，驀地笑了起來，眼底卻是一片冰冷，“你記住，你越是失意落魄，我便痛快極了。”

轉頭也不回地離開，池景玉雙如同灌了鉛，最終只能無力地收了拳頭。

——

可能是白日去了侯夫人的靈堂，令沈棠寧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當晚睡得不太安穩。

睡夢中的皺著眉，仿佛遇到了什麼令匪夷所思的事。

置白茫茫的靈堂中，沈棠寧險些以為是侯夫人來向索命了，很快便冷靜下來：

活著的時候都不是的對手，死了還怕不？

算起來，也是死過一次的人，指不定誰的怨氣更重。

濃稠的夜里，白的幡布迎風舞，無端讓人覺得凄清哀怨，冷冷勾：

“裝神弄鬼。”

掀開遮擋住視線的白幡，沈棠寧緩緩往里走，瞧見靈前供奉著一塊牌位，離得太遠，上面的字看不清。

走近了些，抬手想揮落那塊牌位，舉起的手倏然停在了半空，呼吸一滯，目盯著上頭刻著的字，仿佛要將其穿：

“……沈氏棠寧之靈位。”

這是……的靈堂？！

沈棠寧猛地后退幾步，驚疑不定著旁邊停放的棺槨，忽然不敢上前。

會從那里面看到另一個自己嗎？

可明明還好好地站在這里，難道說這是的前世？

門口有腳步聲傳來，下意識扭頭去，影自那人后掠來，將他的邊袍袖角都描上一層朦朧白邊。

無論沈棠寧如何努力，都瞧不清那人的臉，只看出他生得高大，姿頎長，走路的姿勢給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離得近了，后知后覺要避讓，卻見他徑直穿過了自己，不由一怔。

偏頭去，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輕上了那塊牌位，指尖在刻著的字上輾轉幾回，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自始至終都沉默著，卻能到一沉重的抑，讓有些不過氣。

居然有人會為的死而難過麼？

前世死的時候，與親近的人都走在前面，想不通會有這樣一個人。

沈棠寧形一，突然迫切地想要得知這人是誰，為何會出現在的靈堂，這塊牌位，也是他刻的嗎？

那只手好悉，只是上面遍布著繭和傷痕，與記憶里有太大差距，讓有些不敢認。

眼前閃過一道熾烈的白，沈棠寧預到什麼，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想瞧清對方的臉，然后看到——

一個令有些陌生的池宴。

他的眼眸深邃幽沉，凝結著濃郁的哀傷，目筆直地穿過，又好似正和對視：

“沈棠寧。”

……

從夢中驚醒，沈棠寧捂著心口用力息，驚魂未定。

額發被冷汗浸黏在鬢角，心臟傳來匝匝的疼意，漸漸從那種狀態中離，眼神卻罕見的茫然。

怎麼會夢到池宴？

還是在的靈堂，可死的時候，池宴早就逝世許多年，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那里呢？

仔細回想，池宴的模樣好似與記憶中也有些出，他褪去了年時期的意氣風發，神冷峻，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歲月在他眼角留下了細微的痕跡，那樣的池宴，從未見過。

然而他喚的名字時，又是那樣的沉痛哀傷。

睡在耳房的雪青聽見靜，著眼睛進來察看，一臉驚訝：“小姐怎麼醒了？”

執著燈上前，見臉蒼白，約有些驚惶，連忙放下手中燈盞，安地拍拍的背：“小姐是不是被夢魘著了？”

沈棠寧細眉微蹙，張了張：“雪青，我夢見了池宴。”

雪青眼里的擔憂頓時化為笑意，一臉促狹著：“這不是很正常麼？”

“可是……”

這個夢實在太詭異了。

雪青嬉笑著打趣：“姑爺走了這才幾日，小姐是不是想他了？”

沈棠寧沒有否認，纖長的睫抖了抖，無聲環住雙膝。

現在確實很想池宴。

難道正是因為思念過度，才會夢到那樣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