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江都,中秋夜。
整座天臺,被幾萬盞琉璃燈染剔的銀白。
臺上的祭壇之上,月神木雕在二十四盞羊角宮燈環繞下,投下搖曳的影。
文武百按品階分列,環立在祭壇的兩側。
隔著三丈高墻,黑攢著萬民的頭顱,商販們賣著桂花糖的吆喝聲,與人群的喧鬧聲,織一片沸騰的海。
人們都靜靜等待著,戌時三刻的到來。
臺下躋躋人流之中,卻也暗涌,幾雙銳利的眼睛,從四面八方,死死地盯著天臺上。
吉時已到,三十六支象牙長號齊鳴,樂聲如月漫過宮墻,百齊刷刷袍跪拜,臺下百姓也隔著城墻,如水般伏倒,震天高呼,響徹云霄: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昭皇謝縝在二十四名金甲武士的拱衛下,登上壇頂,十二章紋冕服在燈火中流淌著金線,氣度威嚴。
謝縝廣袖一擺,聲如洪鐘般開:
“景平二十五年,歲次乙巳,仲秋吉日。朕謹以玄牡太牢、五谷稔,昭告于月神闕下。”
他率眾頓首叩拜,玉璧地時發出清越之響:
“昔朕南昭肇基,仰賴月神垂佑,江海晏清,蠻夷賓服。今幸得皇謝湉歸朝,兆示國運昌隆,此皆上天垂,列祖庇佑。”
檀香繞梁間,他抬眸向夜空銀盤:
“今設壇祭月,祈愿月神永照南昭,風調雨順,兵戈永戢。更愿吾民足食,四境咸寧。所獻福米,乃取洱海之 ,點蒼山之秀,愿分賜萬民,共沾神恩!”
說罷,他將玉璧供奉于月神木雕前。
滿朝文武齊呼:
“月神庇佑,南昭萬年!”
“請皇長子謝瀾、皇次子謝湛、皇長謝湉,賜月神福米——”
司禮太監的尖嗓劃破夜空。
但見南昭太子謝瀾一緋紅蟒袍,走在前列,玉帶扣上的貓眼石在月下流轉;二殿下謝湛則著天青錦袍,袖擺繡著暗金祥云,兄弟二人皆是英姿颯爽,各捧銀盤,貴氣襲人。
就在此時,壇側的九曲回廊傳來環佩叮咚。
昭寧公主謝湉,亦是夕,在兩名宮娥的攙扶下,緩緩步上金階。
今日的,著赤金蹙銀線的公主朝服。領口與袖口以銀線繡九繞月紋,擺鋪陳十二幅緙云紋,外搭緋輕煙紗羅披帛,邊緣用珍珠串連環月紋,隨步履搖曳生姿——
尤其,這套朝服妙在披帛與擺的剪裁,前襟以流云紋做垂墜設計,恰如月華傾瀉于云海,巧妙遮住了六個月大的孕肚,只在轉時,出一抹和的弧度,若非細看,難見端倪。
的發髻以赤金點翠凰銜珠步搖固定,流蘇垂落額前,耳尖垂著一對南珠并蓮耳墜,映得勝雪。螺子黛描就的遠山眉下,一雙杏眼被水汽籠罩,臉上遮著一襲緋輕紗,約可見瓊鼻櫻,恰如云中月、霧中花。
的手中,同樣托著銀盤。
今日的夕,風華絕代,儀態萬千。整套朝服既彰顯公主尊貴,又不失清麗,的出現驚為天人,惹得臺下萬民仰,皆屏息贊嘆。
天臺下人如沸,有一位年輕英俊的男子,在商賈人群之中:
玄大氅裹著未卸的征塵,此刻,卻呆若泥塑般立在那里,猩紅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高臺之上那個流溢彩的影,指節死死扣住一枚玉飾,連掌心沁出珠都渾然不覺。
八載朝夕相,低頭發的弧度、不經意間的垂眸,早已刻進他的骨髓。
饒是今日盛裝打扮,尊貴無比;哪怕是隔著朦朧薄紗,那眉眼間流轉的清輝,又怎會是旁人。
,分明就是他天啟攝政王蕭南晏,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尋到的——此生至!
此刻,那子正與南昭兩位皇子,將盤中福米隔著數丈高臺,傾灑向臺下歡呼的百姓。
肩上那緋披帛隨著夜風揚起,不經意出的孕肚弧度,似一抹滾燙的朱砂,烙進他的眼底,蕭南晏腔像是被一記重錘,狠狠砸中。
人群推搡間,他向前踉蹌半步,由于過于激,他猛地捂住口,拼命下嗆咳。
此刻,天臺上禮樂震天,而蕭南晏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在這南昭江都城的月下,他終于尋見了,那個讓他瘋魔數月的子:
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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