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長夏

第六十七章

與此同時, 溫斯擇手機上方彈出一條新信息。

仍舊是那個陌生號碼。

【給你一天時間，明天晚上沒撤案，就別怪我不客氣】

溫斯擇垂著眼皮, 手指在輸框上方停頓, 心髒不控制地蜷繃。

“網絡不好嗎？溫斯擇你那邊怎麽卡住啦？”對面桑渝問。

溫斯擇很輕地眨下眼，將信息關閉切回微*信視頻界面, 畫面恢複正常後很淡的“嗯”了一聲，掀起眼皮看向對面, 狀似不經意地問：“桑麟找你做什麽？”

“他想要紀星辰聯系方式, ”桑渝擰眉，“他找紀星辰做什麽呢，和大伯的事有關系？”

說完也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起往外走, “不管他了，這件事找紀星辰也沒用啊。”

“對啦，明天我們要去給陳遠過生日，去賀商禹哥開的那家書咖, 你還沒去過吧？書咖頂層是個小花園，布置得特別漂亮，明天我拍照片給你看呀？你明天……”

賀商禹哥？

溫斯擇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

鏡頭晃幾下，而後穩定在一個視角。

桑渝俯調整鏡頭。

微微低著頭，靈溪夜晚的輕風吹額發, 出漂亮飽滿的額頭, 離鏡頭很近, 垂著的睫卷翹, 分明，鏡頭背後一角是獨懸高空的皎潔月, 更遙遠的地方綴著幾顆星。

淅淅水流聲中，桑渝抿了下繼續說：“你明天上午要聽講座，之後要自習，我晚上發給你吧。”

“晚飯時段可以發。”溫斯擇開口。

桑渝擡頭看向鏡頭，不大贊同，“不行。最近每次和你聊起來都沒完沒了的，我都怕影響你績。後天就要最後一次考試了，你明天多學習一會兒，晚上10點吧，我給你發照片。”

“好啦，這次我說了算，不接反駁！”

溫斯擇低頭輕笑，“哪次不是你說了算。”

桑渝也跟著笑，眉眼如遠方星河般明亮耀目。

溫斯擇近乎貪婪地看著對面的人。

不知道，清風明月，鏡頭那一邊的，都讓他心安。

那顆浮著的心髒慢慢落回原位。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一直到桑渝催著他去睡覺才掛斷視頻通話。

室友還沒回來，溫斯擇起拉開窗簾。

江城夜涼，雨水悶聲落下，窗玻璃上一道道蜿蜒水痕，模糊了遠方霓虹。

整個城市空茫一片。

溫斯擇拿出手機，垂眼思索片刻，發送消息。

【我可以試試，但一天時間不夠，撤案需要走程序。】

對面很快回複過來：【要幾天？】

【至三天。】

【最多三天，多一秒鐘都不行！】

【好。】

溫斯擇籲出一口氣。

*

桑渝和卓一一推開書咖頂樓隔音門時，一陣哄鬧聲，生們坐在角落的沙發上聊著天，一群男生圍站在另一張桌邊說說笑笑。

程子浩：“不是，怎麽又是我？！你倆沒作弊吧？”

陳遠：“和你玩需要作弊？”

程子浩：“你好意思說我陳遠，咱倆大哥不笑二哥好嗎？”

陳遠：“那我得尊稱您一聲大爺，程大爺，您看看您臉上還有地方紙條嗎？”

“哈哈哈哈！”

程子浩：“滾滾滾，今天你生日，我這是給你留面子！”

“程子浩，趕著上！”

程子浩：“臥槽給我留點面子！那誰在呢。”

“懂懂！來，程大爺來加片胡子！”

“哈哈哈哈哈！”

“繼續繼續。”

人群安靜下來，桑渝卓一一往那邊一看，險些笑出聲。

站著的男生們臉上著紙條不說，坐著的三人也各有彩。

陳遠程子浩和安佑圍坐在桌邊，每人手中一把撲克牌。

陳遠兩鬢“斑白”，著的兩張白紙條隨風而擺，他往程子浩那邊看了一眼，喊“過”。

程子浩戰績斐然，一臉的紙條，鼻子旁的那片還會隨著呼吸輕。

他聞言眼皮一，盯著桌面上的地主要又不敢的，糾結到最後時瞥見陳遠賊兮兮的眼神，喊了聲“過。”

這次到陳遠眼皮一。

旁邊一臉幹淨的安佑了地主。

圍著的男生們全部站到安佑後。

“誒你們？”程子浩張了張，“就都跑了？”

“這話說的，大爺您著您臉上的紙條想想，還有人敢站您嗎？”一個男生開口。

其他人笑作一團。

桑渝沒再多看，拉著卓一一去了生那邊。

陳遠生日喊來的生不多，蔣明琋和季悅都在。

大家正在聊安佑。

蔣明琋讓季悅往裏挪位置，招呼桑渝卓一一坐下，“桑渝，聽說你和安佑小時候也認識，他從小就這麽聰明嗎？”

桑渝睇一眼一旁端著果慢慢吮著的季悅，擡頭看向蔣明琋，“也？”

“對呀，程子浩說安佑小時候在你們小區住過幾年，但是他說記得不清楚了，只約記得安佑不太合群，但是經常和你一起玩。”

不太合群嗎？

桑渝挑眉看向季悅。

季悅握著杯子的指尖泛白，眼神發空地向前方，片刻後放下杯子，杯底落在桌面上，很輕的一聲。

“安佑沒有不合群，”桑渝收回目，笑著開口，“他從小就聰明，記憶力也很好，看完的書能記住書裏每一個細節，甚至可以確到頁碼。”

“這麽厲害呀，怪不得他們三個玩鬥地主安佑從來沒輸過，他玩的是牌，不像程子浩，玩的完全是緒。”蔣明琋說著，手肘朝季悅杵去。

季悅很輕地笑一下，沒說話。

桑渝的手肘同時被卓一一杵了下，回過頭，卓一一正撇著，“你怎麽沒說過你和安佑以前認識啊？”

正在這時候，玩緒的程子浩哀嚎一聲，一群男生拿著兩張紙條圍攏過去，要往他和陳遠臉上，陳遠麻溜地鑽出人群，程子浩卻被摁在原地。

頂樓的門被推開，桑渝看過去，說：“我以前不僅認識安佑，還認識紀星辰呢。”

卓一一納悶的“啊”了一聲，跟著看過去。

紀星辰一條黑運，上黑白棒球服，頭上扣著一頂棒球帽，帽檐得有些低，掩住半邊眉眼，整個人冷颼颼的。

他瞥一眼鬧哄哄的男生，右手提著蛋糕徑直朝生這邊走過來。

陳遠正不想再繼續游戲，了服務生上來，把兩張桌子拼好，大家圍坐在一起。

桑渝左邊坐著卓一一，右邊紀星辰。

季悅往紀星辰旁邊的安佑那看了一眼，挨著蔣明琋坐下，程子浩拉開椅子坐旁邊。

書咖頂層其實是賀商禹的私人空間，從不商用，今天空出來給陳遠過生日。

他今天沒在，安排了廚師過來給他們做飯。

飯菜很合胃口，桌上熱熱鬧鬧，玩了一通游戲後，話題被吳優拐到了年齡大小。

誰都沒想到，吳優個子雖小，卻是班級裏年齡月份最大的那一個，他是9月1號出生，差一步就能趕上上一屆的末班車，為他們的學長。

有了最大的，就想要找出那個最小的，一群人盤了一遍，班級裏沒有七八月出生的，于是盤到了六月。

陳遠下一擡，點向坐在旁邊的紀星辰，“那估計是他。”

紀星辰靠著椅背正低頭翻著手機，他原本沒把心思放在游戲上，只留了半只耳朵在聽，聞言擡頭，“不問問別人嗎？”

說完後他扭頭看向桑渝，“你哪天生日？”

“我肯定比你大。”

“哪天？”

“6月1號。”

“溫斯擇呢？”

“他比我早一天。”

紀星辰盯著頓了兩秒，扭過頭扯下角，低下頭笑一聲，“那行，就我吧。”

說完拿起手機走了出去。

桑渝扭過頭，紀星辰拉開門，高大的影消失在門後。

手肘突然被拉一下，卓一一探過來，聲音得很低，“你和紀星辰以前真的認識呀？”

這大概是一個多小時前的問題了吧？

卓一一竟然還惦記著。

桑渝一愣，點點頭，“你還記得紀星辰以前說有個人忘記他兩次吧，那個人其實就是我。”

卓一一像是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愣在那裏，開開合合，最後瞪著眼睛咕噥出一句“我勒個豆”。

“那你和他，真的是緣分不淺，可惜啊。”

想了想，又問：“紀星辰說是幾個人救的他，不會還有溫斯擇吧？”

“嗯。”桑渝應一聲，將那次救人的事簡單說了，又說了去給紀星辰做家教時，紀星辰鄭重介紹哈士奇給而完全沒聽懂的事。

卓一一被逗得不行，笑了一通才評價：“那你們真的緣分不淺。”

桑渝也笑，“你們也是，畢竟你是第一個拿衛生巾砸他頭的人。”

以前丟臉的事被提起，卓一一惱怒，抓著桑渝的手臂搖晃，“這件事你趕給我忘掉！統統忘掉！”

兩個人小聲地嘻嘻哈哈鬧了一通。

沒一會兒，陳遠拎著蛋糕過來，蔣明琋早已人收拾出一塊幹淨桌面。

桌上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位置，程子浩安佑挨著坐在一起，兩雙眼睛齊齊聚焦在安佑手機上。

安佑低著頭，手指在屏幕上作，側頭說了句什麽，程子浩笑著接過。

時間真神奇。

小時候玩不到一的兩人，長大後了朋友。

桑渝收回目，落到紀星辰空的座位上，和卓一一說了一聲去衛生間，起開門下樓，在拐角先遇到正上樓的季悅。

兩人目在空氣中彙一秒，飛快地各自移開，一上一下影錯時桑渝先停下腳步，了聲季悅。

季悅回過頭。

站在高一級樓梯上，垂著的眼眸冷漠，依舊像不認識。

桑渝手搭在樓梯欄桿上，微仰著頭，聲音不高，卻足以傳到季悅耳朵裏。

“你喜歡安佑還是程子浩？”

季悅眼神一閃，垂著的手指蜷在一起，抓了下角後飛快松開，面上很快恢複鎮定，翕時目盯向桑渝，出口的語調冰，“不懂你在說什麽。”

桑渝靜靜看了一會兒，“那就說個你能聽懂的。”

指尖輕敲欄桿，姿態松弛，“你不喜歡程子浩就離他遠點。還有，離安佑也遠點，也別再給他送早餐。”

二樓安靜，兩人都刻意著音量，桑渝語調仍輕快如常，季悅聽來卻覺得有幾分刺耳和高高在上。

狠狠咬了下牙，聲音從齒間出，“桑渝，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麽替他們做主？”

“沒替他們做主，我只是在跟你說。”桑渝上下打量季悅，“朋友首先是要坦誠，你——”

“坦誠？”季悅哼一聲打斷，剛要說什麽，目在向桑渝背後的人時又閉上。

桑渝回過頭，一愣。

紀星辰站在幾級樓下下。

“在這做什麽？”

他擡步上樓，經過桑渝時停下腳步，“陳遠切蛋糕。”

“哦，”桑渝打量他平靜冷峻的臉，跟上去，“你來二樓做什麽？”

“樓上吵得頭疼，來下面坐一會兒。”

桑渝沒再問。

切完蛋糕又玩了一會兒，散場時已經不早，桑渝沒再回靈溪，而是去了容筱職工宿舍。

容筱職工宿舍是一套小兩居，桑渝到達時已經晚上九點半，距離和溫斯擇約定的通話時間還有半小時。

容筱靠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桑渝跟著看了一會兒，卡著時間起去洗澡。

21:分時，出來，手機上躺著幾條消息。

全部來自于同一個陌生號碼。

桑渝著頭發，邊翻手機消息邊往房間走，到門口時一頓。

頭發的手完全忘記巾的存在，兩手一起抓著手機，點開消息從上到下一字一句地看。

巾落到肩膀，又掉到地上，啪嗒一聲。

容筱循聲看過來。

*

21:，江城。

國際數學競賽國家隊選拔第二階段培訓酒店。

溫斯擇闔上競賽題冊，同旁邊仍在解題的阮喬打聲招呼，輕聲出了培訓自習室，快步走向電梯廳。

留在酒店房間屜的手機在黑暗中震幾下，屏幕亮起來，來自同一號碼的幾條消息出現在通知中心。

消息的最後一條是一張屏幕截圖，顯示著，同樣的消息已發送至桑渝手機。

天邊滾過一聲悶雷，下起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