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吳州后，恰值初夏。

潤的水汽撲面而來，湖蒼茫如煙，山是黛藍的濃墨畫。

朱弦眼睛直了，“怪不得文人墨客都說，此生只愿江南老。”

江夷歡從前住的地方，已經大變樣。

曾經待過的村子，改名天子故里。

的小竹屋，帝王金屋。

江夷歡角直，什麼七八糟的？

著滿臉陪笑的東海王，想起來要算賬：“哥哥，你怎麼，你怎麼——”

東海王委屈道：“我...我也不是故意騙你，我以為我能到，但我一離京，子骨就不適，暈山又暈水，只得來吳州休養，此山溫水暖，適合養生，每逢雨天，我最近去人湖散步，適得很。”

江夷歡見他避重就輕，道：“你的凌云壯志呢？冰川呢？蜀道呢？”

東海王：“...那些就留在夢里吧，現實中我不可能完。”

“哥哥知不知道，我以為你能做到，便與衛昭打賭，結果你讓我輸了，你——”

東海王頓足，“糊涂啊，你怎麼敢與他打賭？孤與他打賭就沒贏過，孤的駿馬，孤的大東珠，都被他贏走。你告訴哥哥，你們賭注是什麼？我能不能幫你？”

江夷歡有點尷尬，“.....沒，沒什麼，不提也罷。”

見衛昭神莫測，東海王好像明白了什麼。

孫峻臣在打量江夷歡的院子，他上次來吳州，還是多年前。

小院被東海王擴建過，能容納多人居住，以前的東西也保留著。

有菜地，有石桌，還有一間間半人多高的竹屋。

上面寫：江蘆一的宅子，江蘆二的宅子.....江嗄一的宅子，江嗄二的宅子.....

他不明所以，“江蘆一？江嗄一？”

江千里道：“江蘆一是妹妹養的蘆花，江嗄一是妹妹養的大白鵝。”

“什麼？它們居然還有獨立的窩？”

“每只鴨鵝都有自己的屋子，妹妹說取這些名字，就像有很多錢一樣。但其實，其實...”

其實很窮，春夏秋還好，到冬天，他們每日只能吃一頓干飯。

好在妹妹樂觀，安他：“哥哥！我有辦法，我們只吃一頓午飯，吃飽就躺下睡覺，睡著后就不了，直到第二天吃午飯。等開春后，我們就能抓野味吃了。”

他聽得更加難過，便鼓起勇氣，背著妹妹去舅舅家借糧。

但舅母拒絕幫忙，還叉著腰罵他們是窮鬼，渾窮氣，那一幕他多年難忘。

直到今日，他都不愿與許家來往。

孫峻臣沉默。

他在大理寺見慣生死，流亡途中忍挨是常事，不覺得肚子有什麼。

但他忘了，他是年男子，自然能抗，但陛下還是稚，正是在父母懷中撒的年紀，卻跟著他東躲西藏。

見他如此，江千里道：“幸虧妹妹底子好，極生病，便是生病，也不哭不鬧，乖得很。”

孫峻深吸口氣，眼中潤，“...再多和我說說陛下的事。”

江千里輕聲道：“妹妹笑，削竹劍，做彈弓玩，說竹子是的千軍萬馬。還說，來日要吃山珍海味，穿華服，住大宅。”

他能明白為何妹妹會喜歡衛昭，想要的一切，衛昭都有，也愿意奉于。

江夷歡朝他們招手，“哥哥，孫叔叔，吃飯了！”

兩人應聲，席間全是江南菜，加了各式野菜，鮮香撲鼻。

朱弦著飯，滿臉幸福，“野菜好香啊，陛下從小吃野菜長大，真幸福。”

江夷歡噎了噎，以往野菜吃得太多，與江千里不愿再。

飯后，衛昭正要找江夷歡兌現賭注，卻被東海王拉走。

“來，咱們談談吳州場，你有何看法？”

衛昭不耐煩：“吳州場已被肅清，現任員由陛下親自考核過的，我能有什麼看法？”

他甩開東海王，又被孫峻臣攔下，“來，叔跟你聊聊律法。”

衛昭對律法也沒興趣，拒絕。

孫峻臣肅然道：“章德太子重視律法，陛下也重修律法，你真不想聽聽？”

衛昭：“.....”

這一聊，就聊到半夜，孫峻臣困了，才肯放他走。

衛昭松口氣，快步回到他與江夷歡的寢屋，后者睡得正香，他雖有想法，但不能付之行，輕輕擁住，讓安睡。

第二日，他學聰明了，無論孫峻臣怎麼提律法昭昭，他都不為所。

天還沒黑，他就要去陪江夷歡。

東海王妃搶先一步，笑道：“我與陛下有己話要說，今晚同陛下睡。”

江夷歡欣然同意，讓東海王妃睡左邊，朱弦睡右邊。

衛昭：“......”

他能怎麼辦？將東海王妃扔出去嗎？

只得悻悻退出去。

東海王興高采烈將他拉走，“江千里弄了大通鋪，咱們也聊聊。”

衛昭被他拖進去。

竹屋寬大整潔，里面有很大一張榻，能睡五六個大男人。

他，東海王，孫峻臣，江千里各自裹一床薄被躺下，天南海北聊著。

起初大家聊得興起，時間過得極快。

直到另外三個人睡著后，衛昭還是不習慣，他不習慣邊沒有江夷歡。

江千里打呼，孫峻臣磨牙，東海王說夢話。

他不了了，都是什麼睡相？

掀開被子，朝他們幾人狠踹一腳，開門跑出去。

跑到江夷歡的寢屋前，委委屈屈的坐在臺階上等著天亮。

江夷歡也睡不著。

雖然睡眠很好，但半夜會醒，然后邊，到衛昭，才能安心睡。

今夜習慣向床邊，卻沒有衛昭，瞬間驚慌失措，衛昭呢？

朱弦吧嗒，“玄一，你睡我左邊，江大人，你睡我右邊，嘿嘿，嘿嘿...”

江夷歡：“......”

朱弦如今比曲靈珠還有出息。

朱弦不知夢到了什麼，的笑聲愈發滲人。

江夷歡后悔了，悄悄爬起來，繞過朱弦下床。

好懷念衛昭，衛昭睡相好，半點病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