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搖頭：“還沒有，化驗室說最遲今天中午12點。”

提起骨灰，阿寧到現在后背都泛涼。想一個人，竟然被頭兒命令半夜三更帶幾個人去撬墓。撬墓就算了，還要抓把骨灰帶走，帶走也就罷了，還必須保證墓地周圍一切完好無損。

阿寧當時心是崩潰的，雖做過許多不干凈的事兒，但冒犯死人還是頭一遭。不敢質疑老大的決定，就在心里把杜坤朗念了百八十遍。

李慕珩抬腕看表顯示的時間是11點40分，還有二十分鐘就能出結果。

他保持著手撐下顎的姿勢，目平靜的看著車窗外人行道上的路人，眉間疊的川紋看上去嚴肅而冷冽，連帶著車氣息都因此沁上寒意。

三年前得知林嵐的‘尸’被殯儀館自作主張火化的時候，李慕珩就覺得事有蹊蹺。彼時他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林嵐有可能活著，因為害怕會驚擾了林嵐的安靜，所以本不忍心去林嵐的‘墓’。

這次與林嵐重逢，他更篤定自己的猜想。

化驗結果出的比預期的要早，11點分時，阿寧接到一通電話，確認是生研究中心打來的，阿寧請示李慕珩，李慕珩親自接聽。

“李先生，經過我們兩細的化驗，骨灰中所含的分，與人類骨灰含有的分完全吻合，可以得出這的的確確是人類的骨灰，并非其它種類。”

李慕珩眼瞼一下，又微微垂下些許，濃的睫掩去眸中失落。

有個想法在心中滋生，明知這個問題很愚蠢，在常識里都被認定為不可能，他依然開口：“無法從骨灰里面提出DNA進行化驗嗎？”

對方尷尬的笑了聲，委婉的回答：“李總，很抱歉，目前生醫學界還沒有這種技，暫時無法從骨灰里面提出DNA。因為DNA需要從有機質里面才能提取，尸在焚尸爐經高溫火化以后，有機都會完全被焚燒掉，殘留下的都是無機質。”

“……”結果在李慕珩意料之中，問，只是想給自己一點希。

只是這點希本就不存在。

微微斂眸，沉默半晌后，他沉聲道：“把骨灰裝好，隨后會有人去取。”

掛斷電話，李慕珩心思全無，疲憊地閉上眼。

阿寧與王海相視一眼，均不知該如何開導。李慕珩沒有指示，兩人只能陪他坐著等候。

須臾，安靜的空間手機再次響起，阿寧忙按下靜音再接聽，怕打擾李慕珩。

阿寧聽了半會兒，轉過對后座閉眼休息的李慕珩道：“先生，您讓我派去跟蹤藍音的人打電話說，藍音去陳家胡同了。”

李慕珩睜眼，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吩咐：“去陳家胡同。”

“好。”

南城生研究中心——

印著化驗結果的紙張在江越手中變碎屑。

研究中心的郭主任恭順地站在辦公桌前，雙手不安的摳著指甲，諂地笑：“江司令，您看我的回答您還滿意嗎？”

江越冷眸睨了郭主任一眼，垂下眼瞼，翻手讓紙屑自然落垃圾桶，像雪花飄落。

“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希世界上還有第三個人知道，李慕珩送來的骨灰化驗結果是的骨灰。”江越起走向門口，冷的語氣一如他的氣質。

郭主任點頭哈腰，看著江越的背影保證道：“司令請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江越走出門，郭主任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仿佛才從鬼門關爬回來，能自由呼吸空氣都是種恩賜。

天知道他剛才有多張，一邊是商界呼風喚雨的李慕珩，一邊是南城軍區總司令江越，不管得罪誰下場都很慘！

江越剛走出研究中心，手機就收到一條短信，是林嵐發送的一個地址，后面備注“如果一個小時后我沒有回復，就來這個地方找我。”

一個小時……

陳家胡同那塊地兒江越聽說過，出了名的紅燈區，十幾條深巷子里，不正規的發廊洗浴中心都有，打人搶劫等事件那里也沒發生，林嵐去那里做什麼？

后面那句話是意味著有什麼危險嗎？

江越越想越擔心，別說一個小時，他一分鐘也不愿等，直接驅車趕往陳家胡同。

歐洋也收到同樣的短信，不比江越的時間自由、選擇自由。歐洋先去請示了老板，老板表示：“不用擔心，一個小時后再聯系。”

歐洋極力爭取現在就去一趟陳家胡同，發生意外也好第一時間給予幫助，被老板一語拒接，言中帶有幾分不悅。

歐洋不敢違背老板的意思，只好回到自己辦公室里干著急。

……

林嵐沿著巷子一直走，臨近巷尾的地方，看到了28號這個數字。

房子是老式青磚平板房，只有一層，住戶確實在那里弄了個簡易的小賣部。說是小賣部有些不妥，因為幾平米的空間里，只擺了一個三層木架，木架上擺了些零食、日常用品等售價便宜的商品。

現在正值中午，明，小賣部沒有開燈。一位白發蒼蒼的耄耋老太坐在搖椅上，臉上戴著一副老花鏡，舉著今日份的報紙看著。

林嵐猜想這位老太太應該就是老板說的小蘭了。

確認四周沒人留意自己，林嵐才以買礦泉水的名義走近小賣部，問小蘭，“老，你這里有礦泉水嗎？”

小蘭抬起頭，額頭皺紋一層堆一層。泛灰的眼瞳盯了林嵐幾眼，目帶了幾分死寂。

林嵐為掩飾自己，故意抬手了汗，微笑。

“有礦泉水，姑娘要哪種？”小蘭終于放下報紙，起招呼林嵐。

“只要是礦泉水都可以。”

“要冰的還是常溫的？”

林嵐注意到小賣部并沒有冰箱，故而笑說：“如果有冰鎮過的水更好。”

“行，那你等著，我這就去冰箱里給你拿冰的礦泉水。”小蘭蹣跚走往里間。

林嵐借這短短一分鐘的時間打量一番小賣部，小賣部雖然簡陋，看上去卻很整潔。品擺放整齊有序，木架一層不染，只有極細致的人才能打掃的這麼干凈。

小蘭行都不便利，真能將屋子打掃的這麼整潔？

輕微的腳步聲打林嵐思緒，林嵐保持笑容看過去。小蘭手里拿著一瓶還在冒著冷氣的礦泉水遞給林嵐，淡淡地說：“兩塊錢。”

林嵐接過礦泉水，試著擰了擰瓶蓋，確實是未曾開封過的，才放心的揭開瓶蓋仰首小喝了一口。

小蘭瞅著林嵐的一舉一。

林嵐一邊找錢一邊有意無意地跟老太太閑聊，“老，你這家小賣部在這里應該開了很多年了吧？我記得我五六年前住在這里的時候，你這家就已經有了，那個時候我還經常在你這里買零食吃呢。”

“喲，你以前也住在這里嗎？”小蘭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驚詫道。

林嵐頷首，似想起什麼不快的往事，角勾起一抹苦笑，頗有一種歷經人冷暖后的蒼涼：“那時候剛來南城，沒錢沒工作，跟一個朋友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后來在主城區找了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就搬走了。”

“這樣啊……”小蘭蒼老的面容神態和了些，看林嵐的眼神也不再冷漠，“出去也好，城區繁華，工作好找，你這麼年輕，大把的機會。你這些年在南城工作的怎麼樣呀？還順利嗎？”

林嵐見小蘭跟自己聊上了，心里放松了不。

老年人喜歡的話題無外乎一些家常，認為讓人信任之前自己需先掏出真心，就順著自己編的故事繼續講下去，“還算順利，今年在南城定居下來，把爸爸媽媽和都接到城里來住了。”

雖然欺騙一個孤寡老人有違良心，但沒有選擇的余地。

小蘭真心夸贊道：“你可真孝順。”

孝順？

林嵐在心里自我嘲諷，三年不回家探父母，還假死讓他們悲痛傷心，說孝順不是侮辱了那兩個字嗎？

低下頭，林嵐又喝了一口礦泉水。

“父母將我拉扯大很不容易，孝順他們是應該的。”既已獲取對方信任，林嵐逐漸進主題，“呢？你還是一個人住在這里嗎？你的家人呢？”

小蘭一愣，沒想到林嵐會問這個問題。轉念一想，對方既然說曾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又經常在自己的小賣部買東西，知道家庭狀況也不足為奇。

小蘭扶著搖椅慢慢地坐下，“一個人住好些年頭了，家里人也都不在了。兒子早早地拋下我們祖孫三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剩兒媳偶爾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幫我打掃打掃房間，陪我說說話。”

林嵐控制好緒不急切，語氣依然平靜：“我記得你好像還有一個孫子，他沒有回來看你嗎？”

小蘭皺了皺眉，神態忽然變的警惕，“別說回來看我，我連他在哪里都不知道，音信全無好幾年了。”

說完直接躺在搖椅上，閉著眼曬太，一副不想搭理林嵐的樣子。

林嵐蹙眉，小蘭態度轉變如此之快，是發現自己的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