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晚以后，李慕珩回家的次數愈發了，大多數時間都出差在外，即便回南城也會去老宅陪沈月卿，在別墅的時間屈指可數。

江容清了獨守空房的貴婦，表面看上去風無限，心里比誰都委屈。一開始還能約兩三個好友到外面吃喝玩打發時間，日子久了，過得也空虛寂寞。圈里的太太名媛們都知道與李慕珩不太好，偏偏還撐著李太太的名號，在外面自以為是。花錢更是大手大腳，就連古麗都看不下去了。

某個周六，江容清約了個姐妹做容，那姐妹也是個好玩的主，說南城最大的夜總會金年華最近添加了很多好玩的項目，想約江容清一起去放松放松。

自打結婚以后，江容清玩心收斂了許多，也不太喜歡去那些娛樂場所，即便去也只會選擇去夢寐找黎安喝酒，好姐妹的邀約自然拒絕的很干脆。

晚上回到家，著空的別墅，一陣寒意從腳底蔓延上，忍不住打了個寒。

除夕夜那天，李慕珩到北方某城出差未歸。江容清獨自回娘家過年，江越也被江灝召回了家里。

杜蕓十幾年沒下過廚，本以為李慕珩會回來，今晚難得親自手做了兩道菜。看著桌上擺放的味，江容清照顧父母的，拍了張照片給李慕珩發過去。

即便他不在，也想與自己的丈夫分這份好。

短信如石沉大海，沒有驚起半點回應。

不如大城市的熱鬧繁華，城鎮的年味卻很接地氣。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路上都能聽見人家屋子里傳來的歡笑聲，路燈上掛著的紅燈籠燈雖然微弱，卻格外溫暖。

零點一過，竹聲此起彼伏，無數絢爛的煙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炸開耀眼的花朵，將夜空點亮。

老林家的門口也放了一箱煙花，林正澤拿著打火機想上去點引線，但一直猶豫不決，似乎有些怕。羅亞站在一旁提醒道：“要不就別點了，放著等小風回來的時候再點吧。”

林正澤說：“辭舊迎新，這是老規矩，不能斷。人家家家戶戶都在放，我們要是不放點煙花，人家還以為我們家沒人。再說了，我們嵐嵐從小就喜歡看煙花。”

說完就一鼓作氣把引線點燃，然后跑到屋子里。

二十厘米的引線很快燃完，隨后只聽見‘嗖’的一聲，一道火直沖上天，兩秒之后，與眾多煙花一起，在空中綻開。

老林家的位置，并沒有空缺。

老兩口站在門口仰著頭著天空的煙花，臉上沒有一一毫的歡喜之。煙花放完之后，林正澤調頭進了屋子，羅亞低下頭，默默地抹了把眼淚。也跟著進了屋，把門關上。

不遠的黑暗中，一輛黑轎車與夜相融，不細看很難發覺。車子是什麼時候來的，沒人知道，因為大家都在過年。

車子里的人把車鑰匙都拔了出來，以免被人發現自己的存在。

他記得林嵐以前跟他說過，不管有多遠，每年都會趕回去和父母一起過年，這是對父母的回報，也是為兒忙于工作后唯一能做的事。

所以他專門從北方趕回來，就是想看一眼，想看過得好不好。哪怕這種，只能被藏于黑暗中，不能被明照到。

他等了很久，等到林家的燈熄滅，等到萬籟俱寂，林嵐的影終究沒有出現。

也許……今年沒有回家吧。

他在心中告誡自己，這是最后一次來找林嵐，也是最后一次做與有關的事。而后的歲月里，林嵐之于李慕珩，將是永遠也不再提的名字。

就像四年前一樣，再也不聯系了。

一束白劃破黑暗，投在擋風玻璃上，有些刺眼，李慕珩擰眉看過去，前方影影綽綽走來幾個人。

他正準備搖起車窗時，忽聞那幾個人的對話。

“林叔家里沒人嗎，怎麼燈都熄了？”一個青年男子開口問。

“有啊，我今天晚上還跟林叔說話了，估計是睡得比較早。”說話的是另一個男生，年近三十，他嘆息道，“以前每年都能看見那兩姐弟，林叔家也很熱鬧。林風今年沒有回來過年，林嵐又去世了，林叔家肯定很冷清。趕明兒一早，我們還是去給林叔拜個年吧，圖個吉利。”

“行，我跟你一起去。喂，你們去不去啊。”

“去，當然要去了。”

一行人慢慢遠去，李慕珩呆愣地坐在駕駛椅上，短時間沒能理解那些人話里的意思。

什麼林嵐去世了？

他覺得這些話很荒唐，卻不由自主地下了車，腳步有些虛浮，走到那行人后，隨便抓住一個人的肩膀，聲音抖，“你們剛才說誰去世了？”

一行人被突然出現的李慕珩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以為是找麻煩的，趕圍過來去拉李慕珩。李慕珩牢牢抓著那個人，不顧眾人的拉扯，再次開口：“誰去世了？”

被抓住肩膀的男人被李慕珩的氣勢給嚇著了，哆嗦著回答：“就是林嵐啊，林叔的大兒，林風的姐姐，上個月去世了。”

“你敢再說一遍？”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因為他覺得這個人在詛咒林嵐。

那些人面面相覷，心想這個人莫不是瘋子吧？

其中一人推開李慕珩，李慕珩毫無防備，被推出了好幾步才站住腳，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

“要不是今天過年，我們哥幾個就揍你了，真晦氣。”不知是誰撂下這句話，一行人走了。

李慕珩僵直地站著，任憑冷風肆，也毫無所。

幾分鐘后，他像想起了什麼，直往車子走去。高大的軀每走一步都有些搖晃，像弱不風般。抖著手打開車門，在置筐里翻找出手機撥打杜坤朗的電話。杜坤朗向來二十四小時待命，但領導深夜主打電話，這還是第一回。

“李總，新年……”

“你知道林嵐去哪里了嗎？”不等杜坤朗將新春賀詞說完，他已經打斷了對方，急切中糅雜著一希，希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李……李總，你怎麼突然問起林小姐了。”電話那頭的人稍顯遲疑。

“杜坤朗，我在問你話，林嵐到底去了哪里？”他怒吼著，給自己筑起的高墻，有一道顯而易見的裂痕，卻撐著不愿崩塌。

杜坤朗第一次被李慕珩連名帶姓的大吼，心知事態的嚴重，只好鼓起勇氣，“李總……林小姐在上個月就已經……去世了。”

“……”

“上個月我本來就打算告訴您的，但您那個時候正在籌備婚禮，所以我就選擇了瞞，想等過段時間再跟你說。”杜坤朗主認錯，“抱歉，是我的錯，沒有及時通知您。”

李慕珩恍惚了很久，將杜坤朗的話反復想了數十遍，很漫長，他以為自己經歷了一個世紀，才回過神。

灰白的，慘淡的目，輕的，像被勾走了魂魄。理智是個什麼東西，他還有嗎？

“你怎麼知道去世了？”

杜坤朗知道李慕珩很難過，但他不想騙李慕珩，“上個月，陸總的書余舒曉請假回家參加林小姐的葬禮，那個時候辦公室很多人都知道了，只是陸總要求……不能在公司提這件事……更不能讓您知道，影響你的婚禮，所以……”

所以大家都知道林嵐去世的消息，唯獨他不知道。他就像個傻子，被欺瞞的最深。而他還以為林嵐跟季呈延在一起，過著想要的生活。

真是諷刺。

心口像被人正在撕扯，一毫一厘，痛得仿佛要奪走他的生命。

怎麼能現在才知道……怎麼能……

難怪剛才沒有看見林嵐，難怪這一個多月都沒有的消息，難怪……

手，無力地垂下，手機順著落到地毯上。散了架，沒有一點力氣去支撐這副已經空掉的軀殼。仰靠在座椅上，痛苦像黑夜般向他，逃不掉，躲不開，包裹著讓他不過氣。

他在車里坐了很久，呆愣著，不知道該做什麼。

凌晨一點，他似魔怔了，面蒼白地下了車，走到林正澤家樓下，敲門。

已經熄燈的房間亮起了一盞燈，拖鞋地面的聲音傳耳畔，大門被打開，披著羽絨服的林正澤滿臉期許地站在門里，看清是李慕珩，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毫不留地摔上了門。

留下一個字，“滾。”

但他還是從門里，看到客廳某個角落擺放的那張黑白照片。

只此一眼，刻骨髓，便再不得相忘。

他想，如果今天沒有來該多好，他們瞞自己一輩子多好。

口的位置鈍痛著，如同被人拿著重一下又一下地敲擊，鑄的心臟承不了。他佝僂著子走回車子旁，還是無法緩解，又慢慢彎下腰，頹敗地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

抑的低泣聲傳來，像了傷的蒼狼，在寂靜的夜里，孤獨地舐自己的傷口，格外悲涼……

江容清在父母家過完年才回去，李慕珩依然沒有回來。

年后第一個工作日，李慕珩直接回公司召開了董事會，會議容無疑是北亞今年的發展戰略和公司前景展。李慕珩今年有些重要規劃，與幾位董事換了意見，大家都深表贊同。

杜坤朗與陸臨舟都很擔憂李慕珩的狀況，怕林嵐的死對他打擊太重，好幾次提議會議中途休息，李慕珩都強勢拒絕。會議沒有中斷，一直到結束。

李慕珩還是李慕珩，哪怕痛到極致，依然能很快恢復。

陸臨舟以為李慕珩只是暫時的堅忍，哪知這一忍，就是三年。

李慕珩的三年并不平凡，三年的運籌帷幄，讓北亞的勢頭愈發迅猛，北亞控的房地產、娛樂、電子等多類產業已經覆蓋全國，墨爾本分公司的發展在總公司的扶持下如日中天，將北亞的商業鏈擴展到了海外，建立了多個分部。

他一手創建的商業帝國，在某些方面，已經譜寫了不朽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