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靜得可怕，連呼吸聲也幾不可聞。

林嵐慢慢地靠著沙發，仰著頭著無邊的黑暗，等著李慕珩的答案。

“你問我還是不是那個承諾你要跟你結婚的李慕珩……”李慕珩語氣平靜，“我的答案是，李慕珩從來都沒有說過要娶你這句話。對你說這句話的人，是四年前用李慕珩這個名字到南大上學的李承佑。”

最后一個字說完，李慕珩覺得自己好像經歷完一場殊死搏斗，從心到，都有種強烈的虛無力。

他不善于安，相比李承佑，他更不是個溫的人。

可此時此刻，他心里很難，甚至覺得痛苦，卻不能像失去至親那樣將心的表，只能沉默著去等林嵐的回應。

林嵐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閉上眼。

“四年前的八月，我跟承佑從墨爾本回國理天海集團部糾紛。在中途發生了意外，與季巖東的車相撞，承佑車禍重傷，在醫院搶救了一個星期況才稍有好轉，后來傷突然加重，做心臟移植手的時候，發生了意外，去世了。”

“也許是他早有預，所以在進手室之前代了很多事。其中一件就是針對你……”李慕珩的聲音有些發，語氣愈發悲切，“還記得你跟承佑最后一次通話嗎，承佑跟你說他可能會很忙，讓你不要再打電話給他，事實上是因為那個手的功幾率很低，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出來，所以才那樣說的。”

彼時的李承佑已經虛弱的只能躺在床上了。

為了不讓林嵐發現自己的異樣，李承佑故意裝作很忙很冷淡的樣子，對電話里的林嵐說：“等我閑下來的時候，我會主打電話聯系你。”

那天林嵐正與許易一起在外面選新店地址，周圍人有點多，也沒太在意電話里的人有什麼問題，匆忙掛斷電話就去忙了。

李承佑面如死灰的模樣讓李慕珩心生不忍，他坐在椅子上，擰眉看著李承佑，安道：“捐獻的已經在運來的途中了，醫生說手的功率有百分之四十，不用擔心。”

李承佑搖頭苦笑，看了李慕珩后的陶夭一眼，目又落在李慕珩上，虛弱地問：“公司的事怎麼樣了？爸爸呢？”

“公司那邊爸爸現在正在著手理，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

“那就好。”李承佑舒了口氣，沒有問車禍的原因，怕李慕珩心里有愧。

當時那種況，他第一反應是保全副駕駛的李慕珩，想都沒想都就把方向盤往右邊打，結果是李慕珩毫發未損，他險些丟掉命。

緩了緩，李承佑問：“我的手安排在什麼時候？”

“今天下午兩點，到時候爸爸也回來。”李慕珩默了半會兒，“需要我打電話把林嵐過來嗎？”

“不用……”李承佑連眼睛都有些睜不起了，卻不甘閉上，害怕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等我手功了……你再通知，讓來醫院……陪我……”

“好。”

李承佑的手抓著李慕珩的胳膊，祈求道：“如果我手失敗死了，你……也不要告訴。”

李慕珩眼神有片刻的閃躲，“你應該讓知道這些事。”

“我不能害。”李承佑偏過頭著窗外的日，“哥，其實我真的很想跟結婚。”

這一句話讓站在一側的陶夭都心酸不已，看著李慕珩的背影，心中也在想，若是李慕珩也能這樣對自己，哪怕是死了也愿意。

只是他們現在已經分手了，今天來只是出于朋友的份探李承佑而已。

“在出國之前，我答應林嵐，會每天跟視頻聊天，在回國的時候在機場跟求婚，但是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李承佑已經有些神識不清了，說話斷斷續續，“其實我寧愿恨我，也不想活在痛苦中。”

李慕珩擰眉看著又要陷昏睡的李承佑，面凝重。

“如果我死了，你跟結婚，算是了了我的心愿。然后想個方式，讓記恨我，一輩子記恨著，至這樣……會永遠記著我。”李承佑閉著眼，回憶著那一次李慕珩看林嵐的眼神，角忍不住揚起一抹笑容，帶著些許欣。

很多時候李承佑與林嵐視頻聊天，林嵐一聲又一聲著‘慕珩’的時候，旁邊真正的李慕珩都會被迫吸引了心神。

李承佑小瞇了一會兒，突然又睜開眼，對李慕珩說：“天海需要你，爸爸也需要你，以前鬧的不愉快，就讓它過去吧，幫爸爸理好公司，然后……”

然后的李承佑，被推進了手室。

李慕珩懷著萬分之一的期盼，祈禱李承佑手順利。但手結果以失敗告終，捐獻的沒有及時送到醫院，李承佑死在了手臺上。

李承佑葬禮那天，李慕珩一個人在墓地坐了一下午，誰都勸不走，誰說的話都不聽。他知道自己欠李承佑一條命，而他這輩子怎麼也還不了。

從那以后，他拼命的工作，幫李永卓理公司的一切事，企圖以此來制心里的悲痛。好在公司運轉順利，天海的危機在父子兩齊心協力下恢復了正常。

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九月中旬，打電話告訴林嵐，他要回國了。

電話里的林嵐高興不已，很期待，也很激，也在暗示著機場兩個字。

李慕珩記得李承佑與林嵐的約定，機場求婚這件事，是李承佑最后的要求。他想幫他完，然后，按照李承佑說的，想盡一切辦法讓林嵐記恨自己一輩子。

那個時候的李慕珩還在想，林嵐即便恨，也只會恨李慕珩。李承佑依然是記憶里好的樣子，誰都無法取代，誰也不能取代。

而后的事幾乎都在按照他的計劃再走，不管是結婚還是離婚，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四年后的重逢就是最好的驗證。

李慕珩一直不明白李承佑為什麼要對自己提那樣的要求，直到與林嵐離婚的時候他才明白，原來被自己最的人背叛，除了會痛苦之外，還會有恨的存在……

黑暗中的兩個人各自沉默著，李慕珩講述的過去很多事并不連貫，甚至是前后顛倒，但說話的人沒想著去糾正，聽者也沒有去追問。

林嵐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片黑暗，眼睛因為長時間被眼淚浸泡而刺痛著，卻連去掉那些眼淚的心力都沒有。

原來這些事從他里親口說出來的覺，遠比從劉英那里聽到要殘酷得多。

殘酷不僅僅是因為錯付了人，而是李承佑已經死了。

給予最濃的，最深刻記憶的男人，不是眼前這個活的好好的李慕珩，而是死了四年，卻毫不知的李承佑。

用了兩天的時間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但此刻仍是功虧一簣。李慕珩一句話，把所有的準備擊的碎。覺得自己就好像著腳走在冰天雪地里，冷的渾都麻木了。

深吸了口氣，抬手覆上小腹，一邊忍著不哭出聲，一邊在心里安著肚子里的孩子。

可一想到這兩個孩子是邊這個陌生人的，心里就更覺得痛苦。撐著沙發起，想回床上躺一會兒，或許那樣會舒服點。

李慕珩以為又會像上次一樣離開，起拉開窗簾，外面路燈的進來，兩人能約看見對方的影和面貌。

他看到林嵐纖瘦的背影，大掌扣住的胳膊，“林嵐。”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可以嗎？”

“對不起。”這三個字，他說得沉重。

林嵐強撐著上半，手扶著沙發，另一只手用力地掰著李慕珩的大掌，“你跟我說對不起做什麼，這一切不都是承佑要求你做的嗎？要說對不起，也是他爬起來跟我說對不起。”

李慕珩手上力度逐漸放松，林嵐用力拂落李慕珩的手，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床邊，“我真是搞不懂你們兄弟倆，你們怎麼總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是正確的？就因為你們自以為是為別人好的方式，就把別人的一生給搭進去了。你說他我，既然我，為什麼不聽聽我的意見？”

林嵐的腦袋一片混，什麼也理不清，自嘲般笑說道：“看到那部手機了嗎，里面承佑給我留了一段視頻，他說他出車禍快死了，他說他最放不下的人是我，最想要彌補的人是我，他怕我痛苦，所以讓你替代他完他的心愿跟我結婚，對嗎？然后你出軌了，我主跟你離婚了，我最的人了我最恨的人。他想讓我心安理得的結束與他之間的，對嗎？”

“林嵐……”李慕珩走到林嵐跟前，嘶啞著嗓子，“你不要這樣。”

林嵐看著他，視線很模糊，“不然我應該怎樣，或者你覺得我應該怎樣反應？是不是哭著鬧著問你，李承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