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搶救室，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宋時微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搶救室，看到躺在搶救床上那個渾酒氣、頭部被鮮浸的年輕男人，以及他那已經開始出現散大跡象的瞳孔時，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況比預想中還要危急。

這種況，必須馬上進行開顱手。

宋時微立刻上前，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前的最后評估和準備工作。

“病人姓名？年齡？有無既往病史？藥過敏史？”

“家屬呢？家屬在哪里？！立刻通知家屬！簽署前同意書！”

很快，一對看起來老實的中年夫妻，被人從搶救室外帶了進來。

他們看著躺在搶救床上不省人事的兒子，早已嚇得六神無主，哭得泣不聲。

宋時微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專業，不帶毫的緒。

“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你們兒子的主治醫生，宋時微。”

“據我們目前的檢查結果，你們的兒子因為頭部到重創，導致了急下腫，顱出量非常大，已經嚴重迫到了腦組織，形了腦疝。”

“現在的況非常非常危急，隨時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我們必須立刻為他進行急的開顱手，清除腫，降低顱，才有可能保住他的命。”

看著那對因為自己的話而臉慘白、搖搖墜的中年夫妻，語氣雖然冷靜，卻也帶著凝重和坦誠。

“但是手的風險也非常非常高，中可能會出現各種無法預料的意外，比如再次大出、腦組織嚴重水腫、甚至是心跳驟停。”

“而且即使手功，后病人也可能會出現各種嚴重的并發癥，比如偏癱、失語、甚至是為植人……”

“這些都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最壞可能。”

宋時微將手的風險和可能出現的各種況，都清晰無比地告知了病人的家屬。

“所以現在我需要征求你們的意見。”

“是否同意我們立刻為他進行手？”

病人的父母聽完這番話，早已是泣不聲，肝腸寸斷。

但他們知道，現在不是猶豫和悲傷的時候。

他們看著宋時微，最終還是抖著手在前同意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醫生……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兒子……”

“好。”宋時微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安的話語。

立刻轉，對著旁的同事們，下達了一系列簡短而有力的指令。

“立刻備皮，管，建立靜脈通路，準備中用。”

“麻醉科，立刻進行前麻醉評估。”

“手室，立刻準備開顱手械。”

“還有，立刻對患者進行急的檢驗，包括常規、凝功能、以及……前染四項篩查，結果一出來，立刻通知我！”

在的指揮下，整個搶救團隊都像一臺的儀一樣，開始高速地運轉起來。

無影燈下，一片冰冷的銀白。

宋時微站在手臺前，神專注，目銳利。

的雙手冷靜而穩定，手中的手刀如同的延一般，準而利落地在病人的頭顱上，進行著每一步關鍵的作。

開顱、清除腫、尋找并結扎出點……

每一個步驟，都充滿了風險和挑戰，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復。

整個手室里，除了各種儀發出的“滴滴”聲，和宋時微偶爾下達指令的冷靜聲音之外，安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到了極致。

手進行得還算順利。

顱的腫被一點點地清除干凈，的腦組織也漸漸地恢復了搏，病人的各項生命征，也開始趨于平穩。

就在宋時微準備進行最后的關顱合，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氣的時候，手室的門，卻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名巡回護士臉煞白地手里拿著一份剛剛打印出來的急化驗報告單，快步走到了麻醉醫生的邊。

麻醉醫生接過報告單，只掃了一眼，瞳孔便猛地收了一下，倒吸一口涼氣。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正在全神貫注進行著最后合作的宋時微，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抖，通過手室部的通話系統，一字一頓地艱難地，告知了正在手臺上的宋時微一個足以讓所有人都如墜冰窟的消息。

“宋，宋主任，病人，病人他……”

“HIV抗初篩……！”

HIV抗初篩。

這如同晴天霹靂般的六個字，通過部通話系統清晰地傳了手室里每一個人的耳中。

一瞬間，整個手室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作都下意識地停頓了一秒。

針尖落地的聲音，心電監護儀那單調的滴滴聲，以及眾人那瞬間變得重和抑的呼吸聲，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

HIV。

這意味著……

他們剛才在毫不知、甚至可能沒有采取最高級別防護措施的況下，為一個艾滋病病毒攜帶者，進行了一臺極高風險的、充滿了暴的開顱手？！

宋時微的心跳了一拍。

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上那件看起來還算完好、卻又薄得像一層紙一樣的藍一次手。

知道這種手，雖然有一定的隔離作用，但防穿刺能，卻是真的差。

在剛才那長達數小時的高度張的手過程中，本無法百分之百地確定自己的皮，是否曾被手刀、合針、或者其他任何尖銳的械，不小心劃破過。

而且更要命的是，在開顱手的過程中，為了打開堅的顱骨，必須使用高速的磨鉆。

在磨鉆高速旋轉打磨顱骨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會有大量的混合著和腦組織的骨屑碎屑，向四周飛濺。

盡管和在場的所有醫護人員，都按照常規，佩戴了防護面罩和護目鏡。

但那種細小的、眼幾乎看不見的顆粒，完全是防不勝防。

一旦有任何一粒攜帶了HIV病毒的碎屑，通過眼睛、鼻子、或者口腔的黏，進到他們的里，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一時間，一難以言喻的寒意從每一個人的心底最深，悄然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手結束。

手室的大門打開，等候在外的病人家屬，立刻就迎了上來。

“醫生！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手……手功了嗎？！”

宋時微還沒開口，剛跟著一起從手室里出來的麻醉科醫生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指著病人的父親，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抖，直接開懟。

“我問你！剛才在前，我向你們詢問病人病史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你兒子有艾滋病？”

“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們的刻意瞞，我們剛才整個手團隊全都暴在HIV病毒的威脅之下！”

“你這是在謀殺！你知不知道？！”

病人家屬的臉唰的一下白了。

而周圍那些路過的、原本還在好奇觀的病患和家屬們，在聽到這三個字后，也都像是看到了瘟疫一般，紛紛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好幾大步。

病人的父親被麻醉醫生質問得啞口無言，眼神躲閃，臉上寫滿了心虛。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終于用一種極其小聲的、帶著一理虧和自我辯解的語氣，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我……我這不是……怕……怕我們要是說了他是艾滋病……”

“你們醫生……就不肯給他治了嘛……”

“怕我們不給治？！”

聽到病人家屬這話，那位年輕的麻醉科醫生直接繃不住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指著病人家屬的鼻子，眼睛通紅。

“王八蛋！”他直接了口，“你兒子的命是命！我們的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嗎？！”

“你知不知道，我才剛結婚！我老婆肚子里還懷著我們的孩子！才剛剛三個月！”

“如果我染了，我老婆怎麼辦？我那個還沒出世的孩子……又該怎麼辦？！”

他的聲音，在說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幾乎是從牙里出來的，聲音都帶著哭腔。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為他這番話而凝固了。

宋時微站在一旁，聽著同事那撕心裂肺的質問，看著病人家屬那因為心虛和愧疚而漲得通紅的臉。

的心里，也同樣燃起了一熊熊的怒火。

作為一名醫生，可以理解病人家屬在面對親人生命垂危時的那種恐懼和自私。

但這種理解，并不代表可以原諒。

原諒這種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將十幾名醫護人員的生命安全和家庭幸福，都置于極度危險之地的、極其惡劣的、甚至可以說是犯罪的行為！

強行控制住自己那因為憤怒而微微有些抖的雙手，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不帶毫的個人緒。

看著那對已經徹底傻眼、不知所措的病人家屬，用一種極其冰冷的語氣，一字一頓地說。

“手已經結束了，病人目前生命征平穩，接下來，他會轉ICU進行后續的監護和治療。”

“至于你們刻意瞞病人HIV病史的這件事……”

頓了頓：“我會如實地上報給院方，希你們能做好承擔相應法律責任的準備。”

說完，沒有再看那對因為自己的話而臉慘白、搖搖墜的夫妻一眼，徑直轉朝著醫務科的方向走去。

市人民醫院，在接到宋時微關于這次HIV職業暴事件的急匯報后，院領導班子連夜召開急會議。

醫院的各項應急機制，也在第一時間被迅速啟。

所有參與了那臺手的醫務人員，從主刀醫生宋時微，到械護士，再到麻醉醫生，甚至是負責后械清洗和消毒的護工，無一例外都被要求立即停止手頭所有非急的工作，進行最全面的職業暴等級評估，采集樣本，進行相關的基線檢測。

職業暴的評估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況比想象中還要糟糕。

因為那臺開顱手的特殊——持續時間長、出量大、高速磨鉆的使用導致和組織碎屑大量噴濺……

幾乎所有參與了那臺手的醫務人員，都被評估為有明確的、高等級的職業暴風險。

尤其是作為主刀醫生，全程站在手臺最前沿，與病人的和有著最直接、最切接的宋時微。

被評估為最高等級的暴風險。

這意味著被HIV病毒染的可能，要遠遠高于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據醫院的急預案和國家相關的職業暴理指南。

宋時微以及其他幾位同樣被評估為有明確暴風險的同事，都被要求立即服用為期28天的艾滋病暴后預防阻斷藥，并且從即刻起強制休假。

在接下來的28天里，他們必須嚴格按照醫囑服藥，并且還要定期進行后續的檢測和心理疏導。

直到28天的阻斷療程結束，并且后續的檢測結果明確顯示為，他們才能重新回到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