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顧漫漫終于徹底明白了。

明白秦晚當初為何那般急切地找上門，又為何在面前聲淚俱下地懇求，讓搬回秦宅陪伴老人最后一程。

不是怕多分一份產。

而是，沒有，這份潑天的富貴，秦家任何人都沾不到邊。

才是打開這筆巨額產唯一的鑰匙。

顧漫漫著那些幾乎要將生吞活剝的視線，心底一片冰涼。

能清晰地覺到那些視線背后毫不掩飾的算計和不甘。

如果真的是一個無依無靠、懦弱可欺的孤，沒有背景，沒有倚仗，走出秦家大門后未必能活過三天。

“李律師。”

“顧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所有人的目再次聚焦到顧漫漫上。

顧漫漫從沙發上站起，姿態從容地走到律師面前。

眼神掃過在場的秦家眾人，最后落在律師上。

“麻煩李律師，我現在想立一份囑。”

話音一落，四周瞬間陷沉寂。

秦晚也愣住了，臉上的表僵。

“如果我去世，”顧漫漫繼續說，聲音清晰，字字敲在眾人心上，“我從秦家繼承的所有產，包括產與不產，以及秦氏珠寶的全部份，全數捐贈給慈善機構。囑即刻生效。”

“！！！”

正廳里響起一片倒涼氣的聲音。

眾人滿臉的難以置信。

顧漫漫看著他們彩紛呈的臉，角微不可見地翹了翹。

“憑什麼？！”一個尖銳的聲響起，帶著憤怒和被冒犯的委屈。

說話的是秦晚旁邊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孩，看起來二十出頭，滿臉漲紅地指著顧漫漫。

是秦晚的兒，秦月。

“我媽為了外婆忙前忙后！憑什麼你一個剛冒出來的人，說捐就捐了？！”聲音拔高，帶著哭腔，“那些錢本來就該是秦家的！”

秦月這一嗓子，像是點燃了引線。

“就是啊！漫漫，你這話說得也太……”先前那個穿墨綠旗袍的中年人開了口，語氣帶著埋怨，“我們都是一家人，你怎麼能這麼見外？”

“我們為了秦家，為了公司，付出了多心？老太太這突然一走，留下這麼大個攤子，你一個年輕孩子，什麼都不懂，怎麼管得過來？”另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接話，試圖擺出長輩的姿態，“這產，理應由我們這些為家族勞多年的人……”

“對啊！你才回來幾天？秦家是姓秦的秦家，不是你一個外人的！”

“這簡直是胡鬧！把秦家的產業捐出去？你想過后果嗎？”

七八舌的聲音響起來，指責、抱怨、假惺惺的勸說。

顧漫漫站在那里，聽著這些聒噪的聲音，甚至覺得有點好笑。

“所以，”顧漫漫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嘈雜，“你們是覺得，我死了，這筆錢就該是你們的？”

秦月被看得一噎，臉更紅了，梗著脖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那是什麼意思？”

“是覺得我礙事了？”

這話一出，剛剛還群激的眾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聲音戛然而止。

正廳里再次安靜下來，顧漫漫知道他們怕的不是，而是秦家新主人的份。

顧漫漫不再看他們，轉對李律師說：“麻煩您了，盡快幫我理好囑的事。”

說完，朝門口走去，兩個“助理”立刻跟上。

后，是一眾秦家人幾乎要噴火的眼神。

李律師推了推眼鏡，心里也掀起了波瀾。

這位剛認回來的顧小姐，手段可真是……干脆利落。

秦晚看著顧漫漫離去的方向，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個顧漫漫竟然如此剛，直接釜底薪。

秦月還想說什麼，被旁邊的母親死死按住了胳膊。

顧漫漫那句“我死了，這筆錢就該是你們的嗎”，破了眾人所有虛偽的掩飾。

是啊，他們就是這麼想的。

可現在，把唯一的希也掐斷了。

死了，他們也什麼都得不到。

所以，以后只能討好，在手底下討生活？

顧漫漫走在回廊下，后一個助理低聲匯報：“秦家幾個主要員的通訊已經被監控。”

輕輕“嗯”了一聲。

知道，剛才那份囑，是懸在秦家人頭頂的利劍，讓他們暫時不敢輕舉妄。

但也清楚，這遠遠不夠。

人貪婪，總有人會鋌而走險。

秦家的富貴，于而言，更像是一個沉重的枷鎖。

對這些錢，沒有半分興趣。

但屬于的東西，誰也別想用齷齪手段奪走。

倒要看看，這些人，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

秦晚的院落里，價值不菲的瓷碎了一地。

“媽！你看那囂張樣兒！什麼全捐了？憑什麼啊！”秦月呼吸急促，五在憤怒中變了形，“那份囑簡直歹毒！就是故意的！故意惡心我們！”

跺著腳，指著門口的方向：“都怪你！當初就不該把找回來！引狼室！現在好了吧？外婆一走，就翻臉不認人！”

秦晚坐在黃花梨木的圈椅里，慢條斯理地捻著手里的佛珠，對滿地狼藉視若無睹。

抬眼看著氣急敗壞的兒。

“月月，急什麼？”

“我能不急嗎？！到的鴨子……”

“閉！”秦晚打斷，語氣冷了下來，“沉不住氣，只會壞事。”

站起，走到兒面前，替理了理有些凌的發，作輕，眼神卻著一深沉的算計：“那份囑，不過是嚇唬人的把戲。一個年輕孩子，真以為能坐穩秦家這把椅？”

“暫時忍著，”秦晚拍了拍兒的手背，“別去招惹，更不要跟起正面沖突。看著吧，事……還沒到最后呢。”

/

回到房里，手機震起來，來電顯示“F”。

顧漫漫看著屏幕上的字母，指尖在屏幕邊緣停留了幾秒，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

“是我。”封明舟的聲音過電波傳來，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還好嗎？”

“嗯。”

“秦家那潭水深得很，我不放心。”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外面我已經加了人手，二十四小時盯著，有任何風吹草，他們會理。”

顧漫漫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封明舟的聲音再次響起，放緩了些，帶著點哄勸的意味：“別撐，有事……給我打電話。”

顧漫漫依舊沒作聲。

封明舟又說：“早點休息。”

“嗯。”

掛了電話，窗外起了風，吹得樹影搖晃。

秦家的事越發的古怪，輾轉反側，半夜才睡著。

而此時，西郊別墅的書房里，封明舟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通話時長——三十二秒。

他的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一個的弧度，久久都不下去。

接了他的電話。

雖然全程沒說幾個字，但接了。

封明舟靠在椅背上，腔里涌起一種久違的、近乎于狂歡的快。

就像被主人冷落許久的大型犬，突然得到了主人一個眼神的嘉獎，便已經滿足得想要搖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