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見這架勢，也不敢真走開，萬一這兩人槍走火，還能在中間擋一擋。

“封總，喝茶。”

封明舟沒看那杯茶。

他長一邁，作利落地拖過旁邊一個矮凳，挨著顧漫漫坐了下來。

距離瞬間拉近，他上木質香調若有似無地飄過來。

這麼近的距離，他高大的形幾乎將整個人圈在沙發角落和他之間，顧漫漫覺空氣都變得有點稀薄。

“那首歌，你聽了？”

顧漫漫抬起眼皮，迎上他的目，點點頭。

“聽了。”

封明舟的結滾了一下，追問：“覺如何？”

“好聽的。”

頓了頓，話鋒一轉：“我聽說，你把鄧曜辰封殺了？”

在外一向說一不二、氣場懾人的封總，此刻面對的目，竟顯出幾分局促，像是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孩。

蘇雨端著自己的水杯，把這一幕盡收眼底，心里那點對封明舟的怵意頓時消散了大半。

喲呵，妻管嚴懼。

清了清嗓子，故意怪氣地開口，專挑陳年舊事往他心窩子上捅：“怎麼？這就不了了？人家小年輕寫首歌表白怎麼了？”

“想當年，也不知道是誰，用滿天無人機跟林瑾云表白，搞得滿城皆知，那排場，嘖嘖。”蘇雨撇了撇，看向顧漫漫，“我們家漫漫那時候多大度啊，還強歡笑給你送祝福呢。”

“封總，格局打開嘛，是不是也該回敬一個祝福給小鄧同學？”

舊事被重提。

封明舟周的氣瞬間低沉下去，他薄抿，下頜線繃得死，口像是堵了一團滾燙的碳，灼得他呼吸都痛。

他看向顧漫漫，眼眸里是濃重得化不開的痛悔。

“漫漫，那不是我做的，那就是趙為了……”他終于艱難地開口。

顧漫漫卻抬手，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打斷了他。

看著他，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不起波瀾，卻也深不見底。

“封明舟，”聲音帶著一種歷經世事后的疲憊，“很多年前，我或許很需要一個解釋。”

“我也的確在很多個夜里不休不眠地等過你的解釋。”

“但是現在，不需要了。”

頓了頓，迎著他驟然收的瞳孔，繼續道：“鄧曜辰，你沒必要，也沒有任何立場針對他。”

他想解釋，想說他和林瑾云不是那樣的，那只是趙為了配合他的計劃，放松林振民的警惕搞出來的大陣仗。

他想告訴，他針對鄧曜辰，只是因為那無法遏制的嫉妒和恐慌，怕真的會被那個小子搶走。

但這些話，堵在封明舟的嚨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因為他知道，不會信。

過去那些年，他親手埋下的誤會和傷害，早已在心里筑起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墻。

顧漫漫看著他言又止、痛苦掙扎的樣子，眼神里沒有任何波。

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輕輕嘆了口氣，像是終于厘清了什麼困擾已久的問題，聲音帶著一種殘忍的平靜。

“封明舟，”

“其實你的不是我。”

“你的，只是那個曾經對你掏心掏肺、毫無保留、仰著你的顧漫漫。”

那個傻乎乎的，以為只要付出就能得到回應的，年輕時候的自己。

封明舟的呼吸變得重，口劇烈起伏。

他看著平靜得近乎冷漠的臉，心臟像被狠狠攥住，疼得他眼前陣陣發黑。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他眼眶泛紅，死死盯著，那眼神里是絕，是恐慌，是濃得化不開的痛楚和哀求。

“漫漫……”他一字一頓地，用盡全力氣剖白，“我這輩子……”

“只過你一個人。”

這話擲地有聲，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顧漫漫看著他泛紅的眼眶。

這是曾經用整個青春去的人。

扯了扯角，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是嗎？”

“封總這番深告白，說得連我自己都快信了。”

“只可惜，”顧漫漫垂下眼睫，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太晚了。”

真的太晚了。

在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

在苦苦等待解釋的時候，他選擇了沉默。

在以為自己終于可以放下，開始新生活的時候，他又用這樣強勢霸道的方式闖進來，攪一切。

現在說？

讓怎麼相信？

封明舟看著低垂的眉眼，疏離冷淡。

“漫漫……”他想去握的手，卻被不聲地避開。

“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混賬事。”

“我知道，我說什麼你可能都不會信。”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得厲害：“但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我用以后所有的時間，來證明……”

“證明什麼？”顧漫漫打斷他，“證明你現在說的是真的？”

“還是證明，就算你曾經那樣傷害過我，只要你回頭，我就應該恩戴德地接？”

“封明舟，你給的傷害是真的，我流過的眼淚也是真的。”

“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和絕，不是你一句‘我你’，一句‘給我機會’，就能抹平的。”

“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也不想再……在你上浪費時間了。”

“過你，我不后悔，但是，我覺不值得。”

一字一句都像淬了毒的針，扎進封明舟的心窩。

他臉煞白，連都失去了。

一直默默旁觀的蘇雨，看著封明舟那副失魂落魄、被打擊得無完的樣子，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不忍？

但想到他以前做的那些破事，那點不忍又瞬間煙消云散。

活該！

顧漫漫站起，不再看他。

“封總，請回吧。”

“以后……也別再來了。”

他看著顧漫漫走向臥室的背影。

那扇門，在他面前，緩緩關上。

“砰”的一聲輕響，卻像重錘砸在他心上。

徹底隔絕了，他所有的希。

蘇雨看著呆坐著的封明舟，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那個……封總，要不，您先回去？”

封明舟依舊著那扇閉的房門，眼神空。

過了很久，他才緩緩站起。

高大的軀，此刻卻顯得有些佝僂，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頹敗。

他像個游魂一樣，朝門口走去。

背影蕭瑟，落寞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