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暖氣開得很足。

余詩琪翻看著報告。

照片拍得很清晰，凌的床鋪，赤糾纏的男。

有幾張是在陳立仁名下的高檔公寓里拍的，李薇穿著陳立仁的襯衫，笑得依偎在他懷里，背景里的裝飾畫，余詩琪記得，那是親手挑的。

沒有哭，沒有歇斯底里地質問。

蘇雨坐不住了，想開口說點什麼，卻被顧漫漫用眼神制止。

余詩琪冷靜地看完，用手機把那幾張照片，一張一張，拍了下來。

點擊發送。

【離婚】

打完這兩個字，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手機“啪嗒”一聲從指間落。

撲過去，抱住了顧漫漫。

“哇——”

抑到極致的哭聲終于發出來，不是那種委屈的啜泣，而是帶著絕和撕裂的嚎啕。

的劇烈地抖著，溫熱的眼淚洶涌而出。

“……為什麼……為什麼……”

斷斷續續的字句淹沒在痛哭聲里，不調，不句。

顧漫漫任由抱著，一下一下輕輕拍著的后背。

地上的手機瘋狂地震，來電顯示——陳立仁。

掛斷后，李薇又打過來。

蘇雨彎腰撿起地毯上的手機，直接按了關機鍵。

“別管了，”蘇雨把手機放到茶幾上，帶著點哄小孩的意味，“先睡一覺，啊？天塌不下來。”

/

次日清晨。

蘇雨提著幾個早餐袋子回來：“李薇來了，在樓下。”

“啊……那個……”余詩琪還帶著濃重的鼻音，“我……我之前把這里的地址告訴過他……”

那時候，還沉浸在新婚的甜和對未來的憧憬里，到了江城后，發定位跟老公和好朋友保平安，覺得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現在想來，只覺諷刺。

顧漫漫：“你想見嗎？”

余詩琪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毯子邊緣的流蘇。

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燼，但又著倔強。

“見。”

“我想知道，為什麼。”

/

“我懷孕了。”李薇坐著對面的沙發上。

“三個月。”

“詩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不求別的，我不要名分，什麼都不要，你讓我……讓我把孩子生下來，好不好？”

蘇雨差點沒忍住當場罵出來，被顧漫漫在旁邊不聲地按了一下手背。

余詩琪沒什麼表，只是看著，平靜地問：“為什麼？”

“我們不是朋友嗎？我一直當你是最好的朋友。”

李薇看著對面三人投來的視線，充滿了鄙夷和審視。

“詩琪……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的聲音帶上了哭腔，“第一次是他主來我房間的……”

“不是我……也會有別人的……”

越說越激：“你看哪個男人在外面沒有人的，只看他是否瞞得住而已，立仁他愿意費勁心思瞞著你，已經是很你了。”

“我保證，絕對不跟你爭陳太太的位置，我甚至可以替你擋住外面的鶯鶯燕燕，我們姐妹同心，不好嗎？”

一開始，余詩琪只是想要一個答案，一個為什麼。

但現在，聽著李薇這些顛三倒四、毫無廉恥的話，忽然明白了，和這種人，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口舌，都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

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余詩琪笑了一下，那笑容沒什麼溫度，帶著點嘲諷。

打斷了李薇的話。

“我會和陳立仁離婚。”

“陳太太的位置，”的聲音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你有本事就去拿吧。”

/

顧漫漫和余詩琪站在路邊，黑的商務車停在不遠，司機已經打開后備箱，將行李放了進去。

“離婚的事，我已經委托律師了。”

“我等會兒直接去機場，回A國找我爸媽。”

余詩琪吸了吸鼻子，凍得有些發紅，眼神卻很空，著川流不息的馬路。

“這玩意兒，真他媽奇怪。”扯了扯角，自嘲，“前一秒還覺得他得要死，下一秒，想到他那張臉，就惡心得想吐。”

余詩琪轉過頭，看向顧漫漫，用力抱住了。

“漫漫，謝謝你。”

顧漫漫回抱住，輕輕拍著的背。

二人又說了好一會話才告別。

送走余詩琪，在路邊的長椅坐下。

穿著一件蓬松的白羽絨服，頭上戴著同系的小熊絨線帽，兩只茸茸的耳朵耷拉在腦袋兩側。

不遠的車里，封明舟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

看著穿著一白，戴著那頂傻乎乎的帽子，安靜地坐在那里，整個人小小的，呆呆的，他心里某個地方得一塌糊涂，一種洶涌的幾乎要將他淹沒。

怎麼看，都覺得喜歡，得不行。

他偏頭對旁邊的助理低聲吩咐了幾句。

助理很快下車，幾分鐘后提著兩個印著咖啡店Logo的紙袋回來。

封明舟推開車門，走向長椅，高大的影子把顧漫漫籠罩住。

顧漫漫抬起頭。

封明舟遞給一杯熱咖啡：“暖暖手。”

手接過，咖啡的溫度立刻驅散了指尖的冰冷。

“謝謝。”

封明舟在邊坐下。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遠馬路上車流駛過的聲音，規律而單調。

過了好一會兒，封明舟先開了口，聲音低沉，像是隨口提起：“陳立仁的公司，撐不過一個月了。”

顧漫漫沒什麼反應，只是看著手上的咖啡。

他又說，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試探：“別因為這事，對婚姻失。”

顧漫漫終于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封明舟對上的目，結滾了一下，有些僵地補充：“不是……不是所有的婚姻都這樣。”

顧漫漫忽然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容沒什麼溫度，眼睛里卻像落了層薄冰。

“婚姻這事，”慢悠悠地說，“果然，還是封總你比較有經驗。”

封明舟的呼吸窒了一下，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后面的話全堵在了嚨里。

心口的位置被鈍鈍地反復碾，疼得發麻。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今這點苦，全是他應得的。

顧漫漫收回視線，重新向馬路盡頭灰蒙蒙的天空。

“封明舟，”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我們別糾纏了，好嗎？”

頓了頓，怕他不明白，又補充道：“其實以前的事，真要計較起來，你幫過我許多，我也是心甘愿付出的。我們扯平了。”

“我們真的不可能了，以后……我們或許可以做朋友吧。”

做朋友？

一寒意從腳底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寧愿像從前那樣恨他，怨他，對他冷嘲熱諷，也好過現在這樣，平靜地、甚至帶著點施舍意味地說出什麼“做朋友”的鬼話。

“做朋友”這三個字在他腦海里反復回響，每一遍都像是在他心上劃下一道痕。

說得那樣輕描淡寫，將過往的糾纏一筆勾銷，從此各安天涯。

可他怎麼可能做到？

朋友是什麼？

無無恨才能做朋友。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地收。

封明舟側頭凝視著的側臉。

小巧的鼻尖被冷風吹得微紅，長長的睫在眼下投出淺淺的影。

那頂絨絨的小熊帽子讓看起來格外乖巧無害，可就是這樣的，輕易就能將他的心撕得碎。

他從口袋里出煙盒，抖出一支煙點燃。

尼古丁的味道稍稍驅散了那令人窒息的冷意。

“漫漫。”

“我做不到。”封明舟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和你做朋友，我做不到。”

“那就算了。”說，“既然做不了朋友，那就做陌生人吧。”

顧漫漫站起，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轉過，朝他舉了舉手里還溫熱的咖啡杯，角彎起一個客氣而疏離的弧度。

“謝謝封總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