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傷心別離的淚水，更是悔恨加的淚水。

他為了銀子將畫，卻永遠的失去了。

雨夜，電閃雷鳴，大雨滂沱。

寧畫師躲在一個廢棄的荒山小廟，蜷在牆角，目驚恐的著外面，全不停的抖著，懷裡的抱著那幅畫卷，那幅這些年生死相伴的畫卷，整個人恍恍惚惚，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那個電閃雷鳴的夜晚。

那一夕，一道閃電劃過，一記悶雷擊頂，恍惚的他當場被震暈。

一陣清風拂面，他終於幽幽轉醒。

清醒一刻，雲已散盡，暴雨已停歇，一明月高懸，月下他的家已不在，已被雷電一擊而坍塌倒閉，只剩了幾堵焦黑的斷壁殘垣，而他卻僥幸逃生，從一片廢墟中站了出來。

從那一刻起，他失去了小倩，也失去了家，從此背著畫簍開始浪跡天涯。

今夜又是電閃雷鳴，又是風雨加，而他卻一疲憊的躲在一個廢棄的無人野廟。

多年前的那一夜的那一顆流星，帶給了他一個夢寐以求的人，卻帶走了賴以棲的家，只留下了一幅畫卷，陪著他一路走天涯。

一臉惆悵的寧采臣緩緩的展開抱在懷裡的畫卷，出了畫卷中的那張臉，凝視那張麗的面容，目漸漸與那雙顧盼自如，秋波泛起的目相接，出一只抖的手輕輕那和細膩的臉龐。

這些年，有畫相伴，每一個月圓之夜，他就可以跟目相接，心神相，進畫裡面，進行一番翻雲覆雨的魚水之歡，緩解他孤旅天涯的寂寞，落魄潦倒的失落。

今夜又是月圓之夜，可惜一夕暴雨毀掉了人生中唯一的快樂，一月一次的快樂…… 已是三更天，外面的雨沒有毫停歇，依然是電閃雷鳴，暴雨如注，看來今晚的一明月不會出現，期待已久的人畫之歡已被這一夕暴雨徹底淹沒，今夜之後，又要苦熬一月，期待下一個月圓之夜。

寧采臣緩緩卷起畫卷，輕輕一歎息，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這一路走來，他走得很累，很疲憊，在這個風雨之夜突然生出了一後悔，假如那一夕他沒有看到流星，沒有看到流星雨，聶小倩也沒有在他邊出現。

他一定依然守在那個家，那個簡陋的家，一直寒窗苦讀，說不定已經考取了一份功名，進了仕途，頂著一榮華錦還家。

而此刻，他卻為了一段虛幻的姻緣，背著一幅永遠凝固的畫中人，靠替人作畫混飯吃，一路顛簸浪跡天涯。

而這條浪跡天涯的路還不知道要走多久，難道這一生就這樣一直失魂落魄的走下去，直到發花鬢白，影佝僂，容老去，疲憊地倒在這條漫漫長路上，為一個無依無靠，背井離鄉，遊野外的孤魂野鬼…… 寧采臣越想越悲觀，越想越無助，緩緩的閉上了雙眼，兩行淚水滾滾落。

就在他閉目落淚一刻，一道閃電直劃眼前，他全一震，睜開雙眼凝視夜空，驚慌失措的等待著接下來的那一聲驚天地的悶雷。

“誰？”寧畫師突然一聲驚呼，就在閃電劃過一刻，破廟門口突然冒出一個漆黑的鬥篷人。

他手裡提著一盞昏暗的燈籠，黑乎乎的一個影子隨著昏暗的燈在破敗的小廟牆壁上搖曳著，占滿了半堵牆。

接著的一記悶雷仿佛在屋頂炸開，震得寧采臣全戰栗，瑟瑟發抖。

“深夜趕路人！”那個黑影卻一點不為雷聲所，雷聲過後，淡淡說了一句。

然後提著燈籠緩緩蹲在了另一個牆角，牆壁的影子也到了牆角。

燈籠的暗淡暈搖曳著，暈裡那個漆黑的鬥篷藏了一切，本看不到他的臉。

寧畫師覺脊背一陣發冷，下意識的朝牆角了一下，目趕收回來，不敢再看那個躲在另一個牆角的鬥篷人。

“同是深夜趕路人，前路茫茫道不同。”

那邊的黑影居然幽幽的歎息了兩句，顯然這是說給寧畫師聽的，似乎藏著某種暗示。

“你……你是誰？”寧畫師驚恐的抬眼，卻不敢看對方，目落在了那一個朦朧的燈籠上。

“我只是一個前路明的深夜趕路人，永遠不會迷路的深夜趕路人。”

鬥篷人語氣淡漠，卻字字刺中了寧畫師心中的痛。

因為他也是一個趕路人，卻是一個茫無目的，浪跡天涯的迷路客。

“因為我手裡有一盞燈，一盞指引方向的長明燈！”鬥篷人繼續幽幽說著，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長明燈？”寧畫師一聲驚呼，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恍惚中，他又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家鄉，回到了已記憶模糊的品芳齋，寂寞獨坐畫坊。

對面的棺材鋪，森昏暗，一盞長明燈長年不熄，散發出幽暗詭異的慘白暈。

鬥篷人手裡的那盞燈籠，與棺材鋪的長明燈一般森，慘白的燈罩著一森森寒氣。

“深夜趕路人，一定要一盞長明燈指引。

漂泊天涯的趕路人，心中也該有一盞燈指引，心中無燈，一定會迷路。”

鬥篷人語氣幽幽，直刺寧采臣心中最脆弱的那個點。

“你是誰？你想幹什麼？”寧采臣已聽出他是針對自己而來，張的牆角，目驚恐的著對方。

“我已經說過，我只是一個深夜趕路人。

你我有緣相逢，不過是想替你點亮一盞指路明燈。

外面雨已漸歇，我也該上路了。”

對方卻依然平靜，提著燈籠緩緩起朝外走去。

“大師慢走，請為我指路。”

寧采臣見他緩緩走出廟門，突然走幾步，焦急的躬施禮求指點。

“功名！”鬥篷人頓了一下，卻不回頭，緩緩的出兩個字。

“功名？可是在下年年會考都名落孫山，一直與功名無緣。”

寧采臣聽到功名二字，不覺有些泄氣。

“今年京，必有所。”

鬥篷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又出八個字。

“你是說我今年參加會考，一定能金榜題名？”寧采臣眼睛裡立刻閃出一芒，顯然他心的那盞指路燈已然點亮。

“忍痛割！”鬥篷人丟下四字偈言，鬥篷影已追隨那一盞燈籠的影淹沒在濃濃的夜深。

“忍痛割，忍痛割！”寧畫師喃喃自語著，一時間卻捉不其中暗藏的玄機。

不過他的心中已點燃了一盞指路明燈，那就是京求取功名。

(本章完) 投推薦票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加書簽章節錯誤/點此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