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晏辭不是故意要看。

是手機屏幕上的文字自己跳進了他的眼睛里。

他也只看到了最后跳出來的那一條。

前面的沒看到。

無論如何。

他現在要當沒看到。

寧穗手忙腳地鎖了手機屏幕。

車里陷死一樣的安靜。

“穗穗。”季晏辭先開了口，“沒什麼想跟我解釋的嗎？”

寧穗垂著腦袋，小聲嘀咕：“你想讓我解釋什麼？”

這就反問上了。

小姑娘心里裝了不止一件事。

不確定是哪件事暴了，不想主解釋，生怕把不該暴的也暴出來。

要推一推，才肯一。

沒推到的地方，疙瘩就長在那兒，等哪天不小心又得絆一跤。

寧穗有段時間沒犯別扭的病了。

前幾天季晏辭撕了寧穗一條連，嘀嘀咕咕控訴大半天，說下次要干這種事提前說一聲，換一條便宜點的子。

提前說了還有什麼意思？季晏辭當場給寧穗轉賬一千萬，讓以后別那麼摳門。

結果把寧穗氣得都要跳起來打人了。

說，被撕壞的子，喬映霜和姜書禾也有同款，是們的姐妹，聚會的時候要穿，現在子已經絕版了，買不到了，不是錢的問題，更沒有摳門，是季晏辭老喜歡來的錯。

后來還是季晏辭說，姜書禾離家后，以前的子也拿不回來，不如重新換一款姐妹。

這話說到了寧穗的心坎上。

立馬不生氣了。

所以，不是每次不開心都不肯說。

也不是不講道理。

哪怕是剛結婚的時候，兩人的關系還沒有現在這麼親，季晏辭做了什麼讓寧穗不開心的事，生一會兒悶氣之后還是會說出來。

說完了，問題也就解決了。

只不過，以前得發現臉不對，然后主問。

現在脾氣大了，不問也會鬧。

他們之間的問題從始至終只有過去的留問題。

但沈凌枝的問題，季晏辭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他不認為同一件事重復解釋就會達到更好的效果。

一次不信，兩次也不會信。

說得多了更像狡辯。

問題不在這里。

寧穗著腦袋不肯解釋，或許是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對，不敢鬧，可心里又控制不住去想。

從小到大沒有過偏。

文淑芬偏心文瀾，不管有理無理，都是寧穗的不是。

努力學習，報考法學院，花了很多年的時間去追一個公平。

把“理”這一字看得很重。

所以，只要是不占理的事，都不敢說。

寧可花時間說服自己。

但人是有的生，不是所有事都能用道理去衡量。

寧穗的字典里沒有無理取鬧。

專制偏心的家庭里容易養出委曲求全的乖乖。

姜書禾是個典型。

寧穗平日里的表現其實并不明顯。

的小脾氣還多。

但仔細想來，的所有脾氣，都鬧得有理有據。

今天的事，季晏辭不用查都猜得到寧穗的車是怎麼的。

季晏辭把寧穗從車里抓出來，大可以鬧一句：誰讓你跟沈凌枝說話的？你不是說你跟沒有關系？你為什麼還要跟說話？

只要寧穗一鬧，那就是季晏辭的錯。

可不會說無理的話。

那多余的那部分就無所適從了。

季晏辭沉默片刻，低聲問道：“你不相信我嗎？”

看吧，果然鬧出信任危機了！

寧穗滿臉無奈地拖著長音說：“我——沒——有——”

季晏辭：“別撒。”

寧穗：“……”

沒撒。

“真沒有。”寧穗解釋道，“我今天臨時不用工作，剛好霜霜發信息給我，說跟你在同一個晚宴上，我和一個多禮拜沒見了，就想過來見見，正好還能接你一起回家。”

一口氣說完，深吸一口氣，又說：“結果路上堵車，堵的有點頭暈，我就不小心把車給磕了，我沒有不相信你！”

車磕了明顯是因為寧穗看到沈凌枝找季晏辭說話。

居然還狡辯。

季晏辭直接轉移話題：“你和沈凌枝私下有聯系嗎？”

寧穗一愣，搖搖頭：“沒有。”

“上次在我公司，沈凌枝對你說了什麼？”季晏辭又問，“你把的原話說給我聽。”

寧穗：“好久之前的事了。”

季晏辭：“你記好。”

好事不一定記得住，壞事準能記一輩子。

寧穗猶豫了一下。

季晏辭原本從背后摟著寧穗，見陷沉默，季晏辭握住的腰，想把轉過來。

寧穗暫時不想面對季晏辭。

的腦袋拼命往反方向轉，整個人擰了一麻花。

“我說，我說。”寧穗趕忙道，“說你和才是一對，回來要把你搶走。”

“還有呢？”

“讓我自己讓位。”

“還有？”

“說以后每天都會和你一起工作。”

季晏辭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輕輕吐出兩個字：“造謠。”

“嗯嗯。”寧穗連忙表忠心，“我相信你。”

“我沒有和一起工作過，我和沈家的合作，都是和沈柏煜對接。”

“嗯嗯嗯。”

“最近簽了幾個項目，有人邀請參加了今天的晚宴，我事先不知道會來。”

“嗯嗯嗯嗯。”

季晏辭：“……”

太明顯了。

寧穗就是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

心口不一，上嗯嗯嗯，心里氣鼓鼓。

季晏辭把寧穗從車里抱了出去。

他徑直去了廚房。

被放到廚房臺面上的寧穗：“……”

家里的廚房已經了季晏辭第二場所。

阿姨都不在這間廚房做飯了。

季晏辭擔心安全問題，把廚房里的刀和雜全清空了。

現在阿姨做飯要去另一間小廚房把菜做好了再端過來。

寧穗提過買一個和廚房臺面齊高的柜子放在臥室里。

季晏辭非說覺不一樣。

寧穗也不懂是什麼覺不一樣。

反正從走進廚房的那一刻起，本來就的腦子里瞬間加了更的東西。

寧穗坐在臺面上，雙手撐在邊沿，兩條輕輕晃悠，腳尖一下一下踢在季晏辭的大上。

“除了沈凌枝本人之外，還有誰在你面前造過謠？”季晏辭突然開口問道。

寧穗愣了一下。

以為這個話題剛剛在車里就已經算結束了。

今晚的事也算揭過了。

畢竟都到廚房來了……

沒想到季晏辭換了個地方又將話題重提。

寧穗晃的作慢慢停了下來。

見寧穗不答，季晏辭引導：“秦越？你的姐妹？你家里人？他們說過嗎？”

寧穗想說，不用指定誰，全世界都造謠過季晏辭和沈凌枝。

小聲說：“他們沒有單獨當著我的面說。”

只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所有人的面說。

這一句回答的意思就是真的還有人單獨當著的面說過。

季晏辭立刻追問：“還有誰單獨當著你的面說過？”

“你……”寧穗卡頓了一下。

季晏辭：“我？”

寧穗抬眸看著季晏辭，回答道：“媽……以前說過。”

季晏辭眉心一蹙。

寧穗指的是季晏辭的母親。

他母親的確單獨去找過寧穗。

但已經是結婚之前的事了。

當時季晏辭剛求婚功，還沉浸在喜悅之中，迫不及待和家人朋友分喜訊。

結果他母親轉頭就去嫌棄寧穗。

季晏辭又驚又怒，他迅速趕走母親，安寧穗，幸好沒把結婚的事搞砸。

“媽還跟你提過沈凌枝？”

事發生之后，他母親說，只是覺得寧穗格太懦弱，提點幾句。

而寧穗說，阿姨只是問了幾個問題。

季晏辭并不知道們實際說了什麼。

但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季晏辭和父母不深，結婚之后，除了過年之外，他從不回父母家。

過年也只是回去吃頓飯。

更沒有再讓寧穗和他母親單獨接過。

問題在婚前就埋下了。

埋得夠深。

“啊。”寧穗反應過來這件事說出來不太好，婆媳問題本就是世紀難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季晏辭問道：“說了什麼？”

“說……就是，說，覺得……”

寧穗猶猶豫豫，吞吞吐吐，但僅憑三個字，季晏辭就能猜到他母親的說辭。

無非是，覺得沈凌枝更適合季晏辭，沈家與季家是世，門當戶對，可為季晏辭增添助力，諸如此類。

這種話，季晏辭也是從小聽到大。

正開口澄清。

到邊的話拐了彎，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季晏辭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段時間，姜書禾訂婚宴那天。

姜書禾被母親一掌扇進病房，當天晚上，前未婚夫要求寧穗把起來，去安搞砸訂婚宴的姜悅寧。

當時，寧穗陷了兩難。

了，覺得姜書禾委屈；不，又擔心真出什麼事。

季晏辭安了一晚上都沒能緩和寧穗繃的緒。

但是第二天喬映霜僅用一句話就讓寧穗卸下了一整晚的擔憂。

其實喬映霜也沒說什麼了不起的話。

只是用的一套邏輯說服了寧穗。

季晏辭忽然領悟。

安寧穗，不能一味地哄。

解釋半天，一句“嗯嗯嗯嗯”，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到實心的覺。

哪里想岔了，跟講道理，無論正的歪的，要把說服，那才是真道理。

哄好沒有用，要說服。

存在通問題時，看看與姐妹們的相模式，果然能學到真東西。

季晏辭上前一步，雙手撐在寧穗的兩側，微微俯，額頭抵在寧穗的肩膀上。

他低聲道：“穗穗，你知道的，我從小缺。”

寧穗一懵：“啊？”

這話題的跳躍速度就像是從刑警大隊的審訊室一下子飛到了老房子的破舊小院。

“我爸媽不我，以前他們出去創業，只帶上了我弟弟，把我一個人丟在了外婆家。”

這件事是真的。

但季晏辭是自己要留在外婆家。

他爸媽眼里只有賺錢。

為了給創業節省開支，他們在外面租了一套兩室的房子，很明顯是要季晏辭和他弟弟一間房，方便他代爸媽照顧正于鬧騰年紀的弟弟。

還有，季晏辭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迷上了研究電子產品，這在當時屬于奢侈品，他爸媽會說他不好好學習，專搞一些七八糟的東西，但他外婆會無條件支持他。

所以，爸媽不是真，創業只帶弟弟是真，一個人在外婆家也是真。

這句話沒問題。

“我在他們眼里就是一個工，小時候是照顧弟弟的工，長大后是聯姻謀取利益的工。”

“沈家發跡早，我爸媽總說，沈凌枝喜歡我，是我撞了大運，讓我別犯傻錯失良機。”

“我的，我的心，并不重要，為了討好沈家，他們讓我照顧沈凌枝，為了利益捆綁，他們到散播我喜歡沈凌枝的謠言。”

“直到我上大學后，我創造的利益高于沈家為他們帶來的利益，他們才停止對我的造謠，但他們沒有放棄對我的控制。”

“我選擇你，超出了他們的控制范圍，所以他們要排你，試圖離間我們的關系。”

“我和沈凌枝沒有任何關系，穗穗，相信我嗎？”

季晏辭這番話，半真半假。

但都經得起推敲。

只不過他沒這麼窩囊。

這里面摻了賣慘的分。

寧穗手了季晏辭的腦袋。

季晏辭知道這事兒差不多算是了。

寧穗低聲道：“我相信。”

季晏辭抬起頭，吻了一下寧穗的角：“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寧穗的雙腳勾著季晏辭的大，腳踝有意無意地上下磨蹭。

“沒有了。”又說，“其實你之前跟我解釋的時候，我就相信你的。”

“我知道。”季晏辭低聲道，“是我想跟你再解釋一遍。”

兩個人抱在一起互訴衷腸，寧穗本就為了今晚的事別扭，聽了季晏辭全新版本的解釋，更是覺得心愧疚。

帶著點討好的意味親近他。

季晏辭經不起。

蓄勢待發之際，他突然想到什麼，作一停，了張廚房紙干手，隨后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啟了秒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