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向來野心，在暗中蠢蠢長達一年之久后，終于正式對大晟宣戰。

此次西蜀來勢兇猛，戰事一經發便持續了很長時間，雙方一直于僵持不下的狀態。

為了能在這場戰爭中一舉擊退西蜀，裴淵決定派裴珩硯親自前往前線指揮作戰。

裴珩硯對此早有預料，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意外。

從確定出征到實際出發，中間尚有五日時間。

裴珩硯迅速將手頭剩余的公務理完，就去沁華殿陪伴裴稚綰。

這次出征的時間恰好與裴珩硯的生辰撞在了一起，八是無法趕回來過生辰了。

裴稚綰不想錯過他的生辰，于是親手繡了一個香囊，打算提前送給他，作為生辰禮。

“哥哥，這個香囊可不一般，里面放了安神的香料。”

裴稚綰擺弄著手中的香囊，一臉自豪地向他介紹著。

戰場上的力巨大，裴稚綰想著為他做個安神香囊，能讓他在張的戰事之余，稍作舒緩。

裴珩硯接過香囊，輕流蘇，溫聲說：“綰綰手藝真好，我很喜歡。”

裴稚綰驕傲地回應：“那當然，我的紅可都是母妃教的，自然厲害。”

一提到母妃，裴稚綰的緒瞬間低落下來。

裴珩硯將香囊收好，突然想到一件事，正好打算借此轉移的注意力。

“綰綰，你在我這兒寄存的那個愿，現在可想好了？”

去年冬日，他們一起打雪仗，裴稚綰贏了他，他當時承諾滿足一個愿。

只是那時裴稚綰還沒想好，就將這個允諾暫且擱置。

沒想到這一擱置，就過去了一年。

裴稚綰聽他這麼一說，支起下，眼睛滴溜溜地轉著，認真思索起來。

沒過多久，堅定地說：“那我的愿，就是希哥哥能平平安安地回來！”

除了這個，還真想不到其他什麼愿。

平日里，無論是，還是首飾，裴珩硯送給的數不勝數。

想吃的各種零，不管是宮外的，還是宮的，裴珩硯都會想辦法給弄來。

各類話本，以及用來解悶的小玩意，更是找了許多。

可以說，只要是裴稚綰能想到的方面，裴珩硯都考慮得無微不至。

“這哪能算愿？”裴珩硯不以為然，“平安歸來，本就是我必然會做到的事。”

“我可舍不得讓綰綰一個人留在世上。”

“此生此世，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一直陪伴在綰綰旁，不離不棄。”

裴稚綰聽他這般話，心里歡喜極了，不假思索地順著他說：

“那是自然，我們兄妹定會永遠相伴，永不分開。”

裴珩硯面上依舊掛著溫和淺笑，可眼眸深卻掠過落寞之。

只要此次出征能大獲全勝，他在朝中的威必就會更高。

距離那至高無上之位便又能近上幾分。

那些妄圖反對他們的人，也會隨之減。

時匆匆，轉眼間便到了裴珩硯離宮，奔赴戰場的日子。

裴稚綰親自將他送至宮門。

裴珩硯反手覆上攥著自己袖的手，“別擔心，我會常寫信給你。”

他替理了理鬢邊碎發，“一個人在宮里別跑，按時吃飯睡覺，莫要胡思想，知道嗎？”

裴稚綰乖乖點頭，拖著長長的尾音，應道：“知道了。”

“真乖。”裴珩硯最后一次了的頭，“待我歸來，可不許讓我看到你瘦了。”

“知道了知道了。”裴稚綰見他似乎要念叨個沒完，連連點頭。

——

戰鼓擂響，這場惡戰一開就是月余。

裴珩硯抵達軍營后，即刻從副將清戰事，迅速制定下一步作戰計劃。

西蜀一方，由大王子親自坐鎮指揮，聽聞大晟太子親征，不僅毫無懼，反而戰意滔天。

迫不及待地與裴珩硯正面鋒，妄圖將其斬于自己的劍下，以此來彰顯西蜀的威風。

于是，就在裴珩硯到達軍營的次日，西蜀軍隊在邊疆地帶主發起猛烈攻擊。

他們企圖趁著裴珩硯初來乍到，對整戰事還未能全面深了解之際，一舉攻下一戰略要地，搶占先機。

裴珩硯早已料到西蜀會有此舉，提前設下了重重陷阱，只等敵軍自投羅網。

西蜀軍隊求勝心切，太過心急冒進，結果這一仗，他們大敗而歸。

經此一役，大晟軍隊士氣大振，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作戰時勝多敗。

如此形勢之下，西蜀不敢再貿然進攻，只得改變策略，轉攻為守。

趁著這難得的間隙，裴珩硯宣布休戰三日，讓連日征戰的將士們得以稍作休整。

意外，就在這個時候毫無征兆地發生了。

“殿下！”

瀾夜一路疾跑，沖進營帳，臉上此刻難掩喜。

裴珩硯剛理完軍報，端起水杯輕抿一口。

他僅抬了抬眼，示意瀾夜繼續。

瀾夜道：“殿下，剛從京城傳來消息，陛下頒布了一道先皇旨，賜婚曦公主與薛將軍，擇日完婚。”

死寂瞬間籠罩營帳。

接著，只聽“砰”的一聲脆響，伴隨著裴珩硯冷冽到了極點的質問，“你方才說什麼？”

瀾夜心頭一，抬眼去，只見水杯被裴珩硯生生碎在手中。

尖銳的碎片刺他的掌心，鮮紅的珠接連落下，滴落在書案上。

瀾夜本想出聲提醒，可目及裴珩硯臉上那盛怒的神，到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只能著頭皮繼續說道：

“詔是先帝擬定，知曉此事的只有陛下、薛家。”

“還有，薛將軍和公主也都知道，是陛下兩年前告知他們的......”

“兩、年、前？”裴珩硯咬著牙，一字一頓，從他齒間出來。

所以，原來裴稚綰早在兩年前就知道自己與薛瑾川有婚約在。

可這整整兩年的時間，竟然一個字都沒跟他提過這件事。

居然瞞了他兩年之久！

不僅如此，若按照時間來推算，他第一次撞見裴稚綰和薛瑾川在一起，也正是兩年前。

那時，還信誓旦旦地答應他，說以后不會再與薛瑾川有任何往來。

如今回想起來，那些話，全都是欺騙他的謊言。

瀾夜實在不解，裴珩硯為何突然怒。

在眾人眼中，這樁婚事堪稱天作之合。

就連瀾夜，都真心送上祝福。

裴珩硯仿若不知疼痛，手指一寸一寸攥住手中的碎片，任由疼痛侵蝕麻痹自己。

他沒想到，這半路竟憑空殺出這樣一份婚約。

更讓他難以接的是，裴稚綰居然將此事瞞了他兩年有余。

若不是裴淵昭告天下，是不是還打算一直瞞著他？

就在這時，瀾夜不知死活，自以為能安一二，開口道：

“殿下，聽聞宣讀圣旨之時，公主親口表明與薛將軍兩相悅。”

瀾夜本想著，讓裴珩硯知曉裴稚綰對這婚約甚是滿意，好消消他的怒火。

卻不想，這話直接火上澆油。

裴珩硯一聲冷笑，將手中碎片擲于地上，咬牙道：“好一個兩相悅。”

他千般防范，萬種小心，終究還是沒能防住裴稚綰心屬他人。

不過是一份先帝定下的婚約罷了，這世間還沒人能將他們二人分開。

從到外，自頭至腳，只能是他的。

誰都別想從他邊奪走。

“去，把各位將領都召集過來，孤要短戰線。”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在確保萬無一失的前提下，將這場戰事的戰線短，盡快回朝。

因為，他要將奪回。

讓徹徹底底，為獨屬于他的那個人。

——

皇宮，沁華殿。

庭蕪手捧著一個食盒，來到裴稚綰跟前。

“公主，這是薛將軍特意讓人從宮外買來送來的。”

裴稚綰手肘撐在案幾上，下微抵著手背，神倦怠地朝食盒微微瞥了一眼。

“先放著吧。”

庭蕪幽幽嘆了口氣，隨即將食盒放下。

這三個月以來，裴稚綰每日都在念叨著裴珩硯何時歸來。

哪怕薛瑾川費盡心思送來各類好哄開心，也無濟于事。

“公主！公主！”

淡茜一邊激地呼喊著，一邊急匆匆從殿外奔了進來。

“太子殿下今日就要回朝了！”

裴稚綰一聽，瞬間來了神，直脊背，迅速從案幾旁站起來。

迫不及待地連連追問：“當真？！”

淡茜用力點頭：“真的！奴婢打聽到，太子殿下戌時左右就能到京城。”

“太好了！太好了！”裴稚綰興地從羅漢榻上下來，在原地歡快地轉了兩圈。

庭蕪與淡茜，也跟著為裴稚綰由衷地到歡喜。

這整整三個月，自家公主無時無刻不為裴珩硯提心吊膽，一顆心始終懸著。

只有每隔一段時間，收到從邊關送來的信，得知裴珩硯安然無恙時，才能稍稍安心些許。

裴稚綰拉住庭蕪和淡茜，往柜走去，里急切地說道：“快幫我挑挑看，穿哪去見皇兄。”

庭蕪被扯著前行，還不忘扭頭看向案幾上的食盒，提醒道：“公主，薛將軍送的……”

薛瑾川送的那些吃食，不宜長時間放置，很容易壞掉的。

裴稚綰哪里還顧得上那些，隨口回應：“哎呀，先挑。”

要打扮得的，去見裴珩硯。

站在柜前，裴稚綰仔細地翻找挑選著，看了一件又一件。

最終，挑了一件天藍的。

這件是十六歲生辰時，裴珩硯送給的。

平日里還沒穿過幾次，正好今天就穿它去見裴珩硯。

——

戌時，裴珩硯終于抵達京城。

與一眾將領分別后，他回到了皇宮。

他并未如往常般前往沁華殿，而是回到了東宮。

僅僅過去三個月，一切都改變了太多。

已有了心儀之人，有了婚約，很快便要嫁作他人婦。

馬上就要離開他。

他正在失去。

明明自時起，是他陪伴在側，給予最真摯的。

可這些年的相伴，竟抵不過一個后來出現的男人。

裴珩硯獨自坐在殿的床榻上，眼神空，失魂落魄地凝視著地面。

他絕不放手。

他要阻止這一切發生。

裴珩硯起，走出殿，將瀾夜傳喚了進來。

“你領著東宮的侍衛，再帶上一眾下人，去好好慶祝一番。”

瀾夜躊躇，面猶豫，“可是如此一來，東宮便只剩下殿下一人……”

“無礙。”裴珩硯神淡然，隨意尋了個托辭。

“這一場戰事，太過耗費心神，孤正好借此機會，尋個清凈。”

主子既已這般吩咐，瀾夜不再多言。

瀾夜行禮應下后，轉退去，召集侍衛與侍從去了。

裴珩硯獨自倚靠在殿門，眼底那偏執與瘋狂，愈發濃烈。

他垂眸，凝視著手中的小瓷瓶，漫不經心地在指間把玩著。

此乃以為引的罕世毒藥，世間難尋，且無解藥。

一旦毒發，甚至還有可能讓人喪失記憶。

但他篤定自己不會忘記。

因為，中毒者若至極致，記憶就不會消失。

裴珩硯抬眸，向殿外已暗下的天，時辰大概是差不多了。

該來了。

裴珩硯不慌不忙，走到殿門，將其半掩著合上。

隨后，他走到離寢殿門最近的位置坐下。

他抬手倒了一杯水，接著打開手中的瓷瓶，把瓶中的毒倒水中。

他晃水杯，毒藥很快便與水徹底融，毫無痕跡。

裴珩硯毫不猶豫地端起水杯，一飲而盡。

混著毒的水順著嚨流胃里，除了微微的溫熱之，無其他任何異樣。

裴珩硯將水杯放到一旁，目一瞬不瞬地盯著寢殿門。

自此而后，他與，如同雙生藤蔓，不會分離。

凡是妄圖阻攔在他們前路的障礙，他定會步步向前，將其一一清掃。

這時，殿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是來了。

裴珩硯起，走向殿門，靜靜等待著那，如蝶蛛網。

他樊籠，余生再無法逃。

他們會在這漫長歲月里，攜手走過每一個晨曦與暮靄，直至青變白發。

朝朝暮暮不獨行，歲歲年年永相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