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被燒得面目全非，諸多件模糊難辨，想要尋找到一件能用以自戕的，著實困難。

裴珩硯目緩緩游移，直至落在那歪倒在地上的燭臺時，才陡然停住。

他似是憶起什麼，從地上起，由殿朝著外殿一路行去。

只見殿所有的燭臺皆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沁華殿這場大火，是由燭臺翻倒所致。

但，燭臺為何會倒？

皇宮之中，向來不曾有過因燭臺引發失火的先例。

正常況下，只要無人刻意去推，燭臺本不會無故倒地。

裴珩硯指尖微搐，低頭看向手中攥著的角，面古怪。

華服尚有余燼未滅，可活生生的人，卻仿佛人間蒸發一般，燒得毫無痕跡。

一個荒誕離奇的猜想，在他心間閃過。

裴珩硯當即離開寢殿，快步回到沁華殿外烏泱泱地跪著一群侍從前。

“公主的侍在哪？”裴珩硯目掃過地上跪著的眾人，冷聲發問。

話方出口，瀾夜一手揪住一名侍的后領，將人提到了裴珩硯面前。

“殿下，人帶來了。”瀾夜雙手松開庭蕪和淡茜的后領。

庭蕪和伏跪地，額頭于地面，子劇烈抖。

“失火之時，你們何地？”裴珩硯視線睇向伏地而跪的兩人。

庭蕪忙不迭率先回話：

“公主差遣奴婢們去取些胭脂水，哪曾想，等奴婢回來，殿中竟已失火……”

裴珩硯聽聞此言，額角一跳，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他目一凜，每個字都咬得極重：“是讓你們二人一同去的？”

“是……”淡茜怯生回應，“奴婢本想著留下來，可公主執意讓奴婢一同去。”

裴珩硯的手指寸寸收攏，睫翼下的墨瞳被濃稠的幽暗洇染。

依照侍所言，事發那一刻，整個殿只有裴稚綰一人。

分明染重病，連下床都困難，那燭臺又是如何倒地引發大火？

答案瞬間在他心中浮現。

裴珩硯當機立斷，沉聲下令：

“瀾夜，傳孤之令，即刻封鎖城門，任何人不得放行！”

他沒想到，自己竟被騙得如此徹底。

為了逃離他，心積慮裝病，功讓他放松戒備。

又趁他離宮之際，蓄意制造這場大火，偽造自己亡的假象。

這段時日，他日夜憂心，不停地尋找救的法子，每日都在恍惚迷茫中度過。

他從未睡過一個安穩覺，每一夜都在惶惶中度過，生怕第二日睜眼，便再也見不到。

即便是上朝，他也只能強撐著打起神，仿若行尸走。

他的心，日日夜夜都系在一人上。

可如今，竟一直在欺騙他。

他只覺自己就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裴珩硯冷嗤一聲，眼中的狠厲逐漸加深，仿若化為實質。

千萬別讓他抓到。

否則，有好的。

——

皇宮外。

一輛馬車停駐在小道上。

江澈音又一次打開車窗，朝著裴稚綰所提及的方向凝目遠眺。

“怎麼還不來呢？千萬別出什麼岔子才好……”

遲遲不見接應之人，忍不住低聲嘟囔。

這時，坐在馬車前端的馬夫出聲催促：

“姑娘，您等的人究竟何時能到啊？”

“快了，就快了。”江澈音心不在焉地隨口敷衍著。

裴稚綰難以確定出宮的準確時辰，天還未大亮，江澈音便早早來到皇宮外等候。

此地雖在皇宮外，但仍與皇宮有一定距離。

江澈音未要接應之人的份，只稱是自己的一位好友，往淮南之地。

就在江澈音關上車窗的那一刻，一道悉的影突然闖了的視線，正朝著這邊飛奔而來。

“來了，來了！”江澈音雀躍不已，迫不及待地將手出車窗，揮舞起來。

遠正在力疾跑的裴稚綰，瞧見小路上那輛馬車，眼中頓時一亮，加快腳下的步伐。

裴稚綰提著擺，腳步急促，一路小跑至馬車前。

江澈音趕忙上前，手攙扶著登上了馬車。

“你這臉……”江澈音瞧見裴稚綰花里胡哨的模樣，忍俊不。

裴稚綰佯裝嗔怒，斜瞥了一眼，隨即抬起袖，想要拭臉上的殘妝。

可這一，反倒讓妝容變得更加凌不堪。

江澈音見此景，立刻手拿過一旁的行囊，翻找起來。

不一會兒便掏出了一方干凈的帕子和一面小巧致的銅鏡。

“這都是給你準備的。”將東西遞到裴稚綰面前。

接著，又把行囊完全打開，手指著里面，仔細說道：

“這里面還有我給你準備的，另外還有些錢財，應付一陣子肯定是沒問題的。”

“阿音，謝謝你，你真好。”裴稚綰笑意盈盈，手接過了帕子和小銅鏡 。

裴稚綰執起帕子，對著銅鏡，一點一點拭去臉上的鉛。

江澈音側靠近，聲音得極低：

“稚綰，這馬夫是特意雇來的，會一路護送你直達淮南，你只管安心。”

說罷，目悵然，輕輕嘆了口氣，又接著說道：

“只是你這一走，真不知下次相見會是何年何月了。”

裴稚綰手上拭的作一頓，濃的長睫黯然垂落，掩住眸中落寞。

這一走，倘若沒有意外變故，便再也不會回到這京城了。

皇宮里的點點滴滴，從此都將與徹底告別，不復相干。

裴稚綰收斂心神，強行將紛繁思緒按下。

從道出口前往城門，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的路程。

江澈音推開車窗，目朝著城門探去，喃喃道：

“今日出城的人竟這般多。”

城門，人群排起了一條不到尾的長龍，皆是準備出城的百姓。

裴稚綰頭斜靠著車壁，眼神空，毫不見即將出城應有的欣喜。

垂首，凝視著手中包裹飾品的帕子，眸中意漸濃。

此時此刻，裴珩硯想必已經返回宮中，大概誤以為已不在人世了吧。

也不知在這隊伍中排了多長時間，終于到江澈音的馬車向前。

準備拿出尚書府的令牌，想著憑借這令牌，能免去一些繁瑣的盤查，順利出城。

突然，遠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只見一人策馬疾馳而來，馬背上的人大聲呼喊著：

“城門即刻封鎖！任何人都不許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