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稚綰從容地點點頭，心卻早已七上八下。

在心底暗自祈禱，千萬千萬別讓他看出什麼異樣來。

“你若日后想見什麼人，只管下令召見便是。如今我監國，沒人敢攔你。”

裴珩硯一邊說著，一邊褪去外，挨著裴稚綰側躺下。

“嗯。”裴稚綰應了一聲，見他并未發覺端倪，心稍稍落下。

裴珩硯一如既往地將圈懷中，用自的溫熱，去暖寒涼的子。

此時正值春日，天已轉暖，若不是裴稚綰染沉疴，也不會這般冰冷。

平日里，裹著披風，手爐從不離手，可冰冷依舊侵蝕著。

“剛才為什麼哭？”裴珩硯問到方才回避的問題。

其實，他方才在床榻前站了好一會兒，看著哭得傷心，他的心也跟著難。

他猜不出哭泣的原因，想來總不會是因為自己，大概率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病癥吧。

畢竟，沒人會喜歡被病痛束縛。

裴稚綰搖首，信口編了個理由，“沒什麼，只是疼得不住罷了。”

所說的疼痛，指的是假死藥在逐漸發作的藥效。

說不上來有多疼，上生出的寒意，以及四肢百骸如被去力氣般的綿，足以讓備煎熬。

裴珩硯眸一黯，指尖過的發頂，將往懷里攏了攏。

“別怕，我會想辦法救你，讓你好好活下來。”

“可若是毫無辦法呢？”苦的笑了笑。

結局如何，早已心知肚明。

這世間哪有起死回生的可能，所謂生機，不過是用他人的代價，換取一人的茍活。

就算裴珩硯真能尋來什麼靈丹妙藥，也救不了這個裝病之人。

裴珩硯羽般的長睫垂下，將下輕輕抵在的發頂。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黃泉路上，我陪你一起走。”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半點對死亡的恐懼。

聞此言語，裴稚綰的眼睫劇烈地，杏眸中漾起深深的害怕。

“不行，絕對不行，你必須好好活下去。”急切地仰起頭，不經意間輕他的結。

“我這條命，本不值得你陪我赴死。”

不過是這世間平凡普通的一條命，而他，卻負諸多重任與使命。

最主要的是，心的人死去，是永遠無法承的痛。

裴稚綰本以為，要費好大一番口舌才能勸服他。

沒想到，他很快便給出回應，話語里夾雜著難以言明的意味。

“你嫁我一次，我便應下你。”

裴稚綰愣愣地看著他，一臉茫然，沒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什麼，嫁他一次？

沒有圣旨下旨賜婚，也沒有婚典儀式，該怎麼嫁？

“明日你就知道了。”他沒有再多做解釋，給留下一個懸念。

其實，他騙了。

若死，他又怎會獨活于世。

所謂嫁給他，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哄服下同命丸。

自打有了摔碎佩的先例，他就決定要將同命丸的事瞞著。

生機太過難得，經不起任何差錯，也容不得再肆意胡鬧。

——

翌日，裴稚綰醒來時，裴珩硯早已離去。

只覺腦袋昏昏沉沉，意識還有些混沌。

裴珩硯昨日那番莫名其妙的話語，攪得心神不寧。

裴稚綰輕晃腦袋，將這些紛擾的念頭甩去。

明日便是逃離這皇宮的日子，想再多也是徒勞。

“公主，您醒了，奴婢伺候您穿。”

庭蕪和淡茜聽到殿的靜，輕步走進殿。

自裴稚綰染病后，二人便養了整夜在殿值守的習慣，生怕有任何突發狀況。

當然，若是裴珩硯留宿沁華殿，們便會自覺守在殿外。

庭蕪與淡茜分立兩側，為裴稚綰更完后，又細心地梳理著散落的發。

生病之后，諸事倒是簡便了許多，平日里大多時間都臥于榻上，對與發式并無要求。

“對了，你們去把沁華殿的侍都遣散了吧，就說是我下的命令。”

裴稚綰側過，對著正在后梳發的庭蕪和淡茜吩咐。

二人聽聞，頓時一怔，不解問道：“公主為何要將侍全部遣散？”

雖說只剩下倆伺候，倒也不是應付不來，可公主如今病沉重，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

況且自公主住沁華殿后，侍數量一直有增無減。

“我如今染了病，想圖個清凈。”裴稚綰眼眸中帶著幾分無辜向們。

人雖重病在，面容極其憔悴，可與生俱來的骨，卻難以遮掩半分。

庭蕪和淡茜向那雙純凈的眼眸，心瞬間就了下來，再也說不出半句勸阻的話。

為裴稚綰梳完發后，便趕忙去遣散其他侍。

許是因明日就要離去，裴稚綰實在沒了心思繼續臥于榻上，于是起坐到了窗邊。

這一整天，的心跳忽快忽慢，紊得厲害。

一種異樣的預，始終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總覺得，明日之事，恐怕不會那麼順利。

這種不祥的預整整糾纏了一日，令心緒不寧，坐立難安。

直至酉時，殘似。

一道鮮明的紅角，如驚鴻般掠眼中。

裴稚綰訝異看著裴珩硯一紅。

話到邊，卻又生生頓住：“你……這是……”

那紅，明晃晃的，正是婚服。

從未見過他著深，更遑論這般艷麗張揚的大紅。

往昔他著白時，風姿清絕，周縈繞著拒人千里的寒意，讓人而卻步。

此刻，這一紅，卻為他添了幾分冶艷昳麗，勾著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彼時，兩位宦雙手恭捧著托盤，踏殿中。

他們小心翼翼地將托盤置于面前的案幾上，旋即又行禮退下。

裴珩硯弓起手指，輕扣在托盤邊緣，“掀開看看。”

裴稚綰疑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抬手，揭開覆于托盤上的錦布。

一抹明艷灼目的紅撞眼簾，浮流金，華彩四溢。

竟是一襲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