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瑾川在殿外吹了半個多時辰的冷風，祿順才走到他旁，低聲說道：

“將軍，殿下傳您進殿。”

垂在側握的拳頭費力地強迫松開。

將心底翻涌的緒強行按捺下去，他才踏外殿。

“臣，拜見太子殿下。”

薛瑾川額頭地，朝著窗邊坐著的太子，規規矩矩行了個大禮。

只是在裴珩硯目未及之，他深埋的臉龐鷙得可怕。

裴珩硯眼皮微掀，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隨后抬手執起茶壺，沏了兩杯茶。

面前的太子未發一言，薛瑾川也未起。

上次在東宮的遭遇歷歷在目，此刻他一舉一間，盡顯卑微與臣服。

須臾，泠泠流水聲霍然止息，接著，一道溫潤和雅的聲音傳來：

“薛將軍無需多禮，坐下說話。”

“謝殿下。”薛瑾川斂起面上神，在裴珩硯對面落座。

他雙手接過裴珩硯親手遞來的茶杯，道謝后，率先關切問道：

“殿下的子可痊愈？”

裴珩硯知曉他問的是宮宴之上遇刺傷一事，微微頷首，淡聲道：“已無大礙。”

薛瑾川手指挲著茶杯外壁，狀若無意地開口：

“臣聽聞，彼時行刺者的刀刃上淬有劇毒，殿下能化險為夷，實乃天佑。”

裴珩硯眸微閃，似是陷回憶中，語氣不自覺地和了幾分。

“若不是曦，孤也活不下來。”

生命垂危的那一晚，他知道手里藏著發釵，也清楚隨時準備赴死。

可他不想看見死，所以，他不能死。

為了，他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

人人都知曉，他救了一命。

而只有他知曉，也救了他。

薛瑾川聞言，頭像是被什麼哽了一下。

原本他打著套話的主意，想從裴珩硯口中探出，用了何種方法才救回一命。

沒料到，對方竟給出這般回答，薛瑾川頓自己好似自尋沒趣。

裴珩硯斂去眸底溫，恢復慣有的疏離，問：

“薛將軍前來，所為何事？”

薛瑾川端起茶杯，淺酌一口，“倒也并非什麼要事。”

他面平靜，可眉間卻噙起冷意。

“臣不知殿下對蘭妃所言作何想，只是斗膽提醒殿下，公主乃是臣的未婚妻，還殿下能與公主保持分寸。”

話雖未挑明，但是意思卻再明顯不過，無非就是不要再去糾纏裴稚綰。

裴珩硯聽到“未婚妻”三字，嘲弄地搖了下頭，顯然并不認同他的說法。

“這話倒是薛將軍說的不對了。孤與曦乃是兄妹，不到薛將軍一個外人來多。”

聲音再平淡不過，可薛瑾川卻覺渾力劇增。

他尚未與裴稚綰婚，從這層關系論，確實算個外人。

薛瑾川桌下的手不自覺攥，極力維持著面平靜。

正當他開口時，對面的人突兀的問道：

“此茶乃西蜀進貢，不知薛將軍覺得口味如何？”

薛瑾川不知他為何突然有此一問，但在當下場面，只能說些場面話應付。

“此茶口，芬芳馥郁，別韻味，臣很是喜歡。”

“可孤不喜歡。”裴珩硯目落在分毫未的茶杯，神似是惋惜。

薛瑾川角頓時一僵。

原本正要茶杯的手，極為不自然地緩緩移開。

裴珩硯收回目，抬手撣了撣袖，起說道：

“既然薛將軍喜歡此茶，不妨喝完再走。孤還有事在，就不多作陪了。”

薛瑾川著走向殿的背影，滿腔怒意再也無法抑制。

他看著面前的茶，竟連一滴都不愿再喝。

不多時，殿再次傳來子哭哭啼啼的，聲音愈發高。

一想到未婚妻正于他人下承歡，薛瑾川滿心皆是無力的憤懣。

他一刻都不愿多留，猛地仰頭，將茶杯里的茶水灌下，起便疾步離開東宮。

離開皇宮，薛瑾川并未返回薛府，而是直接去了丞相府。

書房，紀泊蒼看到來人，震驚中又帶著早有預料。

“薛將軍，深夜突臨相府，所為何事？”

紀泊蒼手指捻過書頁，漫不經心悠然問他。

薛瑾川拱手行了一禮，開門見山地說道：

“紀大人，下已經考慮清楚，愿意應下大人此前的提議。”

紀泊蒼拿著書的手陡然一滯。

接著暢快地哈哈笑了兩聲，隨手把書往書桌上一扔。

“薛將軍果然是個聰明人，只是不知，將軍打算如何表表你的誠意？”

薛瑾川角狠狠下，掏出令牌放在書桌上，“這是薛家所有兵權。”

紀泊蒼微微挑眉，拿起令牌，難掩詫異道：

“薛將軍這誠意有些大啊，值得嗎？”

“只要能得到，沒什麼不值得。”薛瑾川沒有遲疑。

紀泊蒼嗤笑一聲，將令牌納囊中，邊搖頭邊咂：

“曦公主若是得知，的未來駙馬要毀掉最珍視的皇兄，怕是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薛瑾川神坦然，無謂地笑了笑，“下不過是為自家妻子，紀大人又何嘗不是為了尊夫人呢？”

紀泊蒼聽到“夫人”二字，眼底剎那間涌上一抹猩紅。

他抬手擺了擺，“本相應下你。此事若，太子生死，皆由你定。”

薛瑾川行過禮后，離開了丞相府。

他棄了馬車，獨自行走在昏沉的街道。

回想著以往與裴稚綰相識的三年，他此生最追悔莫及的，便是派人于宮宴之上行刺。

此事后，他才明白了自己心意，卻對裴珩硯與的關系起了疑。

沒想到，這份懷疑是真的，早在宮宴前，兩人就糾纏了在一起。

他知道，和裴珩硯搶人，本毫無勝算，一個婚約，是攔不住他的。

半月前，紀泊蒼找到他，直言只要獻出一半兵權，便助他除去太子。

他雖未詳細追問，但心中已然猜到，紀泊蒼恐怕干的是謀反的勾當。

只要能將永遠留在旁，管他誰謀反，天下如何，皆與他無關。

而另一邊丞相府的一隅，紀泊蒼將手中令牌遞給心腹，低聲叮囑：

“將此令牌送往肅州，予景王。一路上，務必小心謹慎，避開太子安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