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稚綰不解地眨了下睫羽，理所當然地回應他：

“我總歸是要嫁人的，哥哥日后也會娶妻家，我們未來都會有各自的生活。”

“不過沒關系。”似在安他，又似在自我寬，“所幸我嫁在京城，屆時我能夠隨時進宮。”

裴珩硯垂眸，目鎖小案上的書卷，緘默不語。

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不自覺又將自己方才那番話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頃，他打破沉默，拋出第二個問題：“綰綰是真心喜歡薛瑾川嗎？”

這已是他第二次向拋出這個問題。

不知他為何再度問起這個問題。

正值懷春的年紀，一說起未來夫婿，聲音不自覺染上幾分溫：

“他是駙馬，我不喜歡他，還能喜歡誰？”

這話說得理所應當，毫挑不出病。

然而，若是有心人聽進耳中，意思就變了味兒。

裴珩硯沉默著凝視了片刻，而后將目投向窗外，說道：

“再吃點，一會兒帶你出宮。”

一聽到“出宮”二字，眼中頓時一亮，角上揚，“出宮？真的嗎？”

“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他看著喜出外的姑娘問道。

裴稚綰略微思索了一會兒。

就在正要口而出之際，他卻搶先一步說道：

“今日是你的生辰。”

——

冬季白日短促，戌時已然黑了半邊天。

以往裴稚綰生辰之際，未曾擺過生辰宴，一直都是裴珩硯陪度過。

今年生辰，是頭一回在宮外過。

長安街熱鬧非凡，堪稱京城最為繁華之地。

下了馬車后，那些前所未見的新奇景象讓裴稚綰目不暇接。

一路上，熱鬧至極。

裴稚綰走在前面，而裴珩硯只是在后不遠之跟著。

兩人之間的距離把控得很好，既無法離他的視線，也不會惹人側目。

為避免份暴，特意選在晚上出宮。

也未攜帶侍從，只安排了瀾夜在裴稚綰畔暗中護持。

走到一人群聚集之地，裴稚綰好奇地踮起腳尖，迫不及待地到前面瞧了瞧。

只見八抬大轎穩當前行，伴隨著高嘹亮的嗩吶聲。

原來是一列迎親隊伍。

裴稚綰目灼灼，一瞬不瞬地看了片刻。

旋即轉，靈巧地出人群，向著不遠的人跑去。

此刻，姑娘已褪去公主錦服，一襲淡藍的常服長，姿輕盈。

宛如鄰家妹妹，乖巧甜。

“哥哥，前面有迎親的隊伍！”

腳步尚未站穩，便迫不及待地手拽住裴珩硯的袖，邊說邊朝那人群的方向走去。

眾人的目皆聚焦在隊伍最前端的新郎上，并未注意到這對容貌出眾的公主與太子。

“我聽聞民間子出嫁，都得由父親或是兄長背上花轎。”

“要是依照民間的習俗，我大婚那一日該由哥哥你來背我。”

裴稚綰挽著裴珩硯的胳膊，仰起頭，雙眸亮晶晶地凝視著他。

那眼中映照著周遭熱鬧的市井，煙火凡塵盡在其中。

星星點點，皆似璀璨星辰，直心間。

裴珩硯低下頭，目定在的臉上，眸底映著細碎星。

“傻姑娘，我不當背你的那個人。”

語罷，他抬起頭，目投向那漸行漸遠的迎親隊伍。

他要做娶為妻的人。

裴稚綰不撇了撇，小聲嘟囔著：“我又沒真要你背。”

公主出嫁離開皇宮，向來是遵循皇室禮儀規制，哪有太子背公主出嫁這般逾矩的道理。

待迎親隊伍漸漸遠去，人群也隨之漸漸散去。

裴稚綰抬眼，瞧見對面有一家酒肆。

眼中閃過一期待。

扭頭看向裴珩硯，拽著他的袖，一臉懇求說道：

“哥哥，我聽說民間有好些獨特的果酒，我能嘗一嘗嗎？”

裴珩硯寵溺地刮了刮的鼻尖，“走吧。”

二人踏酒肆，裴稚綰跟著他，挑了個周圍人的位置落座。

小二一眼瞅見二人氣質不凡，趕忙笑臉相迎，微微弓腰問道：

“公子、夫人，二位要點兒什麼？”

裴稚綰乍一聽到小二口中稱呼，驚得一，紅了耳。

“你誤會了，我們是兄妹，并非、并非......”

急切開口解釋，慌中又著幾分。

“夫妻”二字，仿佛帶著燙意，在舌尖輾轉，怎麼也說不出口。

小二瞧著面前明眸皓齒的姑娘，笑了笑，略帶歉意地說道：

“姑娘，實在對不住。”

“我方才見您與公子舉止親昵，便以為二位是新婚的小夫妻，未曾想竟是我誤會了。”

聽小二這一番解釋，姑娘耳的緋紅尚未褪去，臉頰又騰地紅了起來。

裴稚綰用余從裴珩硯上掠過。

他依舊是那副慣常的疏離冷淡，漠不關心的模樣。

相較之下，倒顯得有些沉不住氣了。

這個哥哥怎麼如此淡定，難道就任由旁人誤會下去嗎？

裴稚綰正了正，點了一壺果酒。

小二應了一聲，轉離去時，里小聲嘟囔：“別家兄妹也不這樣啊。”

聲音雖輕，卻正好鉆進裴稚綰耳中。

裴稚綰神瞬間一僵。

臉上那抹原本的笑意，突然定格住。

的目盯著桌面，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難道，別的兄妹相，不也該如和裴珩硯這般嗎？

裴珩硯的耳力極好，小二的低語自然沒能逃過他。

見對面裴稚綰神異樣，他眸微凝。

隨即指尖在桌面輕敲，溫聲道：“綰綰，不要把旁人的話放在心上。”

裴稚綰回過神，角牽強地翹了翹，點頭回應他。

不多時，果酒被端上桌。

裴稚綰從未沾過酒，好奇地先倒了一杯，輕輕抿上一口。

這果酒與尋常酒不同，口香甜，氣息芬芳。

這口不似酒，反倒像是漿。

“綰綰，別喝太多。”裴珩硯見又要斟酒，出聲勸道。

“不會多喝的，就只喝這麼點。”說著，出手比劃了一下。

到最后，裴稚綰眼神已有些迷離，臉頰緋紅如的蘋果。

那一大半壺果酒，全進了肚里，而裴珩硯卻點滴未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