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我讓媽咪吃苦了,所以你們選了讓我先出來。”
房子里好多傭人,嘉程又很溜達,難免聽到大人聊天,講誰誰親戚也懷了龍胎,決定了先讓孩出來。
因為誰先出來誰就是大的那個,誰就理所當然得多照顧小的。傭人嘆,親戚家那個小孩就不如郢橋命好,只有當姐姐的責,沒有當妹妹的福。
這些閑言碎語不過是大人茶余飯后的談資,唏噓一陣也就各忙各的了,但嘉程聽進了心里。
他不是天生的哥哥,是被人為選中的哥哥。知道了這一點,他對照顧郢橋有了一份自覺。
“按胎位,你也是該先出來的那個。”大概是覺得這個問題不應該用哄的,向斐然淡然地如實說。
“胎位是什麼?”
“你們在媽媽肚子里的小房子。”
“哦……”
“……”原來他的小房子靠出口比較近。
向斐然一手抱著他往停車場走,一手在手機上敲字。上了車,他給嘉程扣好安全座椅,接著便發了車子。
“不等媽咪嗎?”嘉程過車窗往外,試圖看到悉的影。
向斐然沒多說,只「嗯」了一聲。
但車子卻沒有往嘉程悉的道路開——他靠路標和轉向記道路,且從不出錯。
駛快速路后,嘉程兩手著車窗,辨認了出來:“去游樂場也是這條路。”
向斐然笑了笑,從后視鏡里瞥了眼他雀躍但又不安的臉。
車子果然在游樂場停下了,嘉程表發懵,但很快找到理由:“是郢橋考得好的獎勵嗎?”
“郢橋不來,只有我和你。”
嘉程一愕:“媽咪也不來?”
“嗯……”
“為什麼?”
“因為你說我不喜歡你,我總要證明自己給你看。”向斐然漫不經心地說。
嘉程覺得心跳很快:“你以前也是這麼討babe喜歡的嗎?”
他們聊的話題時,媽咪就不是媽咪,是babe。
向斐然瞥他一眼:“用不著,因為也不會像你這樣故意考零分來找關注。”
被拆穿啦。
那一天是嘉程難忘的一天,他有種不確定,每玩好一個項目,就問向斐然:“爸爸,我們要回去了嗎?”
“爸爸,你要去忙了嗎?”向斐然一一給予否定。
嘉程的心漸漸落到實,走去下一個項目地的間隙,跟向斐然聊編程。
“開心嗎?”
嘉程點頭,黑眼睛明亮:“要是郢橋在就更開心了。”
不在,弄得他都沒人分。
“也許你試著去往一些新的朋友,跟他們分呢?”向斐然問。
嘉程搖頭:“我不要,我跟他們說不到一起。”
“聊奧特曼也不行嗎?”
好像被取笑了。
嘉程惱怒:“我已經五歲了,不看奧特曼了!”
向斐然:“好的,奧特曼kai。”
又說,“但是爸爸五歲時還在看奧特曼。”
他騙他,他的五歲已經在參觀基因測序實驗室了。
嘉程果然被他騙得一愣一愣的:“那爸爸有朋友嗎?”
“沒有。”
那時他剛回國不久,中文講得一般,有時候不自覺迸出幾個英文單詞,別的小朋友都笑他拽洋文。
要不說父子倆半斤八兩呢,都很酷,懶得說話,冷著一張風靡兒園的臉,嘉程走路上玩魔方,他玩鼓棒。
“但是一謝叔叔說他跟你從小穿一條子長大。”
“七歲以后,但是沒有穿一條子。”向斐然著重糾正。
“你不嫌他傻嗎?”嘉程十分茫然。
他沒法跟傻子做朋友,只對郢橋和鈞馜有獨一份的寬容。
可以寬恕他們講出爸爸有一層樓兩層樓高的蠢話。
向斐然勾了勾:“也嫌。但是他是個很好很有趣的人。”
嘉程問了個奇怪的問題:“那我和爸爸誰比較聰明?”
“五歲的話,是爸爸比較聰明。”
嘉程如釋重負,既然更聰明的爸爸都能找到好朋友,那比較起來不如他聰明的他,應該也能找到。
晚上等煙火時,嘉程蜷在他懷里犯困,小小的趴在他肩膀上,搭著腦袋。
在那口水流下來前,小小尖尖的下被向斐然當即立斷地合上。
嘉程醒了,乎乎的上下兩片小了,跟他四目相對:“……”
“爸爸。”他想到一個奇怪的問題。
“嗯……”
“你五歲時睡覺也流口水嗎?”
“……”砰地一聲,煙花躥上天空,迅速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嘉程贊嘆,小小腦袋仰高高,并不知道他后的爸爸微微松了口氣,又自嘲地勾了些角。
流不流口水這種問題,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能回答他了。
他不再有來路,只有前路。一個人能到的最純粹無匹的,也許只在年時。
是一程一程的接力棒嗎?有人卸力,有人接棒,在某一程人生進度中,那棒子掉落了,沒有被銜接上,一個人便驟然了不被的人。
向斐然以前從不考慮這個問題,現在也不考慮。從前是不必考慮,現在也不必考慮。
向聯喬是笑著離開的,他的言只有四個字,是弘一法師離開前的墨筆:悲欣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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